在东海府一带短暂停留过后,岑玄机在当地官府的安排下安置弟子,带了几个女侍者前往云京面圣。
为了表示尊重,还是萧灵珍亲自去迎接的。
不过听说要去朝龙宫后,岑玄机显得很意外:“萧大人,难道不是在朝会上觐见吗?”
“咱们的圣上是个懒鬼,有时候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床,所以朝会名存实亡。”萧灵珍简短道。
岑玄机嘴角扯了扯。
东胜神洲那些个王朝皇帝,死都不敢不上朝,被礼法训得老老实实。
而自从沈圣昀开始,大玄皇帝就已经不需要通过朝会来控制权力和迎合礼法。
等岑玄机到了朝龙宫,已经日上三竿。
沈仙佑果然才从床上爬起来不久。
衣衫不整,神态慵懒,身后还有个侍女在替他梳头。
岑玄机本想行礼。
沈仙佑却说:“在朝龙宫,咱们之间就别讲究这些虚的,接下来你自己打算怎么办,是另行开宗立派,还是就融入天师府?”
岑玄机恭敬道:“五雷道脉若按法理来说,是大玄天师府的分支之一,如今认祖归宗,也是理所应当,但贫道斗胆,想要‘五雷宗’这个宗门称谓。”
“灵珍,你帮我和张千鹤问问,看他怎么说。”
“好。”
张千鹤的回信很快,半个不字都没有说。
当然,也不敢说,但对五雷宗也会对其他香火宗门一样一视同仁,不会有半点优待,且必须要遵守天师府一切教条。
在安排好这些事后,萧灵珍很识趣地说道:“圣上,岑宗主,我在司晨殿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去吧。”
那么,朝龙宫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岑玄机似乎有些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逾越举动。
沈仙佑本性重现,明知故问道:“仙子姐姐,在东胜神洲那几天的时候,你可对我没有这么生疏。”
“您是大玄皇帝,先前我并不知情,请圣上切莫怪罪。”岑玄机依旧恭敬。
“那你这是在怪罪我了?”
“微臣不敢。”
岑玄机没有抬头,眼神很是复杂,固然情愫在前,但彼此之间的身份差距不可忽略,而且这情愫也并不单纯,最初也是想这个“沈公子”身上谋些好处。
但若是说心底没有怨怪,倒也不可能。
没有人喜欢欺骗。
只是没有怨怪他的资格。
沈仙佑近前伸出手,抬起岑玄机的下巴。
“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都给你台阶下了,都不知道自己走下来?”
岑玄机没有挣扎和反抗,眼神纯净,问道:“那圣上是不想舍弃与我之间的情缘?”
沈仙佑说:“废话,要不然我见都懒得见你,还把你和你的弟子都给拉到大玄来!”
“我……我还以为圣上只是论功行赏呢。”
所谓论功行赏,岑玄机确实有功,起码打开了一个很好的局面,而且间接导致促成了五雷道脉的毁灭,以及对人灵树的摸底。
随着沈仙佑手上动作的变化,岑玄机脸蛋上不禁多了些羞赧以及红润。
……
傍晚时分,小别胜新婚的余韵仍在。
沈仙佑说:“建立五雷宗的事,我会让天师府帮忙协助,你就不必亲身回去了,免得想你的时候还得你千里奔波。”
“圣上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不遵从。”岑玄机知性一笑。
此时此刻,已然没了生疏感,毕竟是从根本上确定了沈仙佑不是一个凉薄之人。
沈仙佑本来打算再享受一会儿余韵。
萧灵珍很合时宜地在殿外禀报。
“圣上,叶芝求见。”
“我这就去。”
叶芝手上还有着洛家大案,如今也到了结案的时候,自然马虎不得,而岑玄机也掌握着一些佛母教和人灵树之间的情报,一同沐浴过后,也跟着沈仙佑一同去往外殿。
“臣叶芝叩见圣上,叩见玄机娘娘。”
这个称呼,对岑玄机来说颇为新奇,但较为顺耳。
叶芝说:“圣上,根据洛家子弟供词,臣已经可以确认,佛母教并非仅仅出自于洛家,而是背后也有着西牛贺洲的扶持。”
“洛家在西牛贺洲也有分布。”
沈仙佑这时问道:“是分布?还是分部?”
叶芝顿了一下,也明白他言语中的意思,详细解释道:“圣上,也就是许多分支,且在一些佛门势力中占据相当重的地位,但大多改名换姓,仅仅以法号示人。”
“这些名单上的僧侣,也都是洛家人亲自指认的。”
说着,叶芝奉上名单,上边还有着与真实相貌相差无几的画像。
其中一些僧人,曾经去过东胜神洲,岑玄机也接触过几位,都是佛法深厚的高僧,不好招惹。
岑玄机在心底诧异道:“大玄的情报搜集能力居然强到这种地步了……”
叶芝这时再次询问道:“圣上,对于洛家人的处置,臣与三法司诸多同僚商议过多次,至今也不知是不是该以国法论处,毕竟高慈皇太后以及圣上的生母都是洛家人。”
“她还是高慈皇太后?”沈仙佑冷眼看向他,声音极冷。
叶芝立马改口,诚惶诚恐道:“是臣失言了,请圣上降罪……”
“少说废话,大玄律对人贩子不就是夷灭三族?更何况举族都在干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那就是全部灭族!”
“非要朕在这件事上亲自点头?”
沈仙佑此刻的不满十分明显,也不知道叶芝是真在犯蠢还是没想那么多。
叶芝察觉到不对劲,就立马下跪磕头,就是不主动去做这件事情。
那这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想担责。
沈仙佑直接拿过他的奏疏,亲自批红,交给一名小宫女:“送去刑部刘静,让他这个刑部尚书带着大理寺卿依照大玄律法议罪!”
批了红,那就是谕旨,也就没叶芝的事了。
叶芝返家过后,心中仍然忐忑,但忐忑的不是沈仙佑的不满,而是对这桩案子的后怕。
他那夫人问道:“你办案的时候不还兴冲冲的?怎么现在就怕了?”
叶芝咬牙切齿道:“那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圣上这是在拿我当枪使,自己不想担诛灭母族的骂名,让我来担,万一因此又出了什么风波,就会把我推出去一刀砍了平息风波。”
“可现在怎么办?圣上亲自批红,你就是等同把他得罪了吗?”
“但我该做的都做了,他也不好再说我什么,大不了就是把我边缘化而已,反正都做到内阁次辅了,也不枉二十年的寒窗苦读!”
叶夫人哭笑不得道:“你让我该说你什么是好,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却这么糊涂。也罢,现在这个结果也挺好。”
……
当夜,另一名次辅韩璃进京,以内阁名义协同锦衣司密查洛家大案的办案流程。
次日,刑部给事中密参叶芝伪造洛家供词,而锦衣司发现在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叶芝借机铲除了一些地方上的政敌,换了自己的弟子和好友顶上了那些官职。
徐游直接对此定性,定了个结党营私,并立即将这份文书呈奏至沈仙佑的龙案之上。
“灵珍,拟旨,罢黜叶芝一切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