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屠回到店里,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墙上那副苍劲有力的字迹,上面写道:“三千红尘,随心所欲,忤逆真我,难得神仙。”
“这字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陈浮屠盯着字迹良久,然后出门去了刘家酒楼。
到的时候就看姓曹的男人在柜台内对着客人们嬉皮笑脸,热闹的大堂独独不见刘氏。
陈浮屠问:“曹员外,刘氏何在?”
“与你何干,你与我妾是何关系?”曹员外一秒冷脸,嫌弃多管闲事。
陈浮屠自然搬出了老刘临死前的遗言,曹员外哂笑,“既已改嫁,便是我曹家人,所以老东西的遗言不顶用了,更不需要陈老板再照顾她们娘俩。”
“是啊老陈,你管那么多做啥子,曹老板还能亏待了她们母女?”
有和陈浮屠相熟的客人如此说道,其余人纷纷起哄。
陈浮屠哑口无言,最终只得愤然离开,他内心本就不爽,如此一来心中火气更大了几分。
刘氏不出面,陈浮屠无理由过问,索性便等她来。
然而左等右等不见刘氏,两个月后传来噩耗,说刘氏病死了。
“你说什么!”
陈浮屠惊愕地望着石小雅,石小雅道:“千真万确,就在刚刚已经入殓。”
“所以是那姓曹的谋夺家产?”
“是,可惜没证据。”
“过去看看。”
陈浮屠匆匆去了酒楼,就看缟素翻飞,人群中那十岁的少女提着一把怒指曹员外,“狗贼,你为夺家产,害了我娘性命,我与你拼了!”
这少女便是小雨,她如一头暴怒的小野兽,结果不等剑刺过去,便被曹员外身边的强人拿下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都住手!”
陈浮屠挤出人群大喝一声。
按着小雨的两个江湖人眉眼尽是不屑,“姓陈的,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如你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书生,老子一刀一个!”
“你们几个把小姐带回房去,回头我会亲自来劝她。”
曹员外挥了挥手,陈浮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雨被扭送进酒楼,她被拖行离去时依旧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姓曹的,我一定会杀了你,我发誓!”
陈浮屠还想上前,石小雅一把将人拽住,暗暗摇头,“不要去,你会死的。”
曹员外轻蔑地瞥了陈浮屠一眼,想要继续办丧事,陈浮屠一把打开石小雅的手,沉声道:“我要请仵作查验尸体!”
此话一出,街坊尽是议论。
刘氏的死确有蹊跷,如今有人提出来,大家也想看个结果。
意外的曹员外同意了,等仵作来人开棺勘验尸体,结果是病死,而非流言中说的毒杀。
“不可能!”
陈浮屠还要上前,一帮凶神恶煞的官差径直把人拦住,“小子,找死是不?”
“查验结果已经明了,可以下葬。”
仵作再度当众宣布了结果。
曹员外对陈浮屠挑眉道:“陈老板,你总是污蔑我,是不是对我那死去的妾室有不轨之心?”
“蝼蚁,你想死?”
陈浮屠惊怒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得整条街陷入了寂静。
石小雅和许多对陈浮屠相熟的人瞠目结舌,陈老板的性子大家都清楚,恬淡出尘,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为何一下子如此狂躁。
连陈浮屠本人都僵住了,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称呼别人为蝼蚁,而且口气如此大!
“我是蝼蚁?老子今天让你看看,咱们俩谁是蝼蚁!给我打!”
曹员外阴沉着脸下了命令。
霎时一群恶奴扑上来对这陈浮屠便是拳打脚踢,石小雅想要阻拦,结果被一巴掌抽翻在地,脸上一个大红手印触目惊心。
好多人围观了这场闹剧,陈浮屠被最后被人给抬回了店里,受了些皮肉伤,若非街坊邻居求情,曹员外不想闹大,大概会当场把人打死。
“我说过,你不要这么冲动,即便是曹员外毒杀刘氏又如何,你又能如何?那仵作显然是他的人,曹家和本城的老爷们关系也很是密切,你什么都做不了。”
石小雅煮了一碗汤药递过来。
陈浮屠望着汤药中自己的脸,一个恍惚如魔怔般,看到了自己屠了整个城市,杀光了所有人。
“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会妄想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浮屠很快康复,他没有再去那家店,只知道曹家的大夫人去了店里盘账,走的时候嬉皮笑脸很是高兴的样子。
至于小雨,听说她回了书院,反正陈浮屠去找她,哪怕去书院找都没见到她的人,她仿佛故意躲着不见,觉得叔叔保护不了她的母亲,生出了嫌隙。
陈浮屠心中不是滋味,也不主动去寻了。
时间一晃又是数年,这些年陈浮屠没再见到小雨,偶尔询问石小雅,石小雅却说不清楚,她的花魁之争越发激烈,她即将被除名成为人尽可夫的女人。
陈浮屠有心帮她做点什么,除了一些脑袋里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诗词,帮她这个早该过气的花魁撑场子外,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那年秋天,石小雅终究没有压过新来的花魁,她被除名了。
陈浮屠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装入精美的囚笼,被一群男人架着送去了花房后院。
隔着瑰丽的牢笼,石小雅凄然一笑,两行清泪滑落,她摆着手,意思再也不见。
“凡人……”
陈浮屠死死盯着她消失的地方,满心的无力,内心积攒了许多年的怒火让得双手颤抖的厉害,内心仿有邪魔挣脱锁链,想杀一个人头滚滚,杀一个尸山血海。
“本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我是谁?”
“我能做什么?”
陈浮屠想到此处,匆匆回到了店里,取了大量金币折返花房,要买下石小雅为她赎身。
花房老鸨子傲然道:“陈老板,很抱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石娘子,我可不敢开这个口,否则您只怕要在庐江看到妾身的尸体了。”
“为什么不能赎身,这不是花房的规矩吗?我有钱!”
“不行就是不行,您若是想当入幕之宾,排队吧。”
老鸨子扭着腰肢笑嘻嘻的去接待那些贵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