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内,一排排低矮的号舍整齐排列,每间不过三尺见方,仅容一人蜷坐。
\"地字十七号!\"
方才那青衫书生找到自己的号舍,刚踏进去就倒吸一口凉气——号舍的木板上积了一层薄灰,角落里还结着蛛网。他咬了咬牙,用袖子擦了擦木板,小心翼翼地坐下。
隔壁号舍传来一声冷哼:\"穷酸样。\"
书生抬头,看见隔壁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正用一方丝帕嫌弃地擦拭座位。那公子察觉到目光,斜眼瞥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书生低下头,默默摆好自己的笔墨。
\"铛——\"
随着一声钟响,数名礼部官员手持密封的题匣,缓步走入考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方小小的木匣上,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题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开,官员取出黄绢裱糊的考题,高声宣读:
\"本次会试策论题——《论盐铁之利与边关之防》!\"
考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青衫书生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正是他最擅长的实务策论!他偷偷瞥了眼隔壁,只见那锦衣公子脸色铁青,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日头渐高,号舍内的温度也开始攀升。
有学子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宣纸上的墨迹很快便铺满了大半;有人抓耳挠腮,时不时偷瞄四周,却被了望塔上的禁军神箭手瞪得缩回脖子;更有人满头大汗,手中的毛笔颤抖不已,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哗啦——\"
突然,一阵纸张摩擦声引起众人注意。只见那锦衣公子鬼鬼祟祟地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团,正要展开,一支羽箭\"嗖\"地钉在了他面前的木板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已!
\"地字十六号,逐出考场!\"
禁军校尉的厉喝声响彻全场。那公子面如死灰,被两名差役架着拖了出去,留下一路哭嚎:\"家父是兵部侍郎!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青衫书生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随即更加坚定地落了下去。
贡院的钟声渐渐远去,叶明站在工坊门口,拍了拍袖子上的浮灰。科举的事,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那些寒门学子自己的本事了。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工坊管事老周匆匆迎上来,额头上一层薄汗,“您再不来,咱们的工期可就要耽搁了!”
叶明挑眉:“怎么?出问题了?”
老周压低声音:“倒也不是大问题,就是新打的那批铠甲,淬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有几副甲片的硬度不够……”
叶明眉头一皱,大步往里走:“带我去看看。”
铁匠坊内,炉火熊熊
工坊内热浪扑面,铁匠们赤着上身,肌肉虬结,锤子敲击铁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叶明走到一堆半成品的铠甲前,随手拿起一片甲叶,指尖在边缘一弹——声音沉闷,不如预期的清脆。
“淬火的时候,水温没控制好?”叶明眯眼。
老周擦了擦汗:“是……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井水的温度也跟着变,咱们试了几次,都没达到您说的那种‘刚中带韧’的效果……”
叶明没说话,走到淬火池旁,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半晌,他忽然笑了:“去,让人烧一锅盐水来。”
“盐水?”老周一愣。
“对,按一斤水三钱盐的比例。”叶明挽起袖子,“盐水淬火,温度更稳,甲片的韧性也会更好。”
老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吩咐人去办。不一会儿,一锅滚烫的盐水被抬了过来。叶明亲自试了温度,点头道:“可以了,把甲片放进去。”
铁匠们将烧红的甲片夹起,小心翼翼地浸入盐水中——“嗤啦!”一阵白雾腾起,甲片表面瞬间凝出一层细密的晶纹。
待冷却后取出,叶明再次敲了敲甲片,这一次,声音清脆如磬。
老周瞪大了眼睛:“神了!三爷,您这法子是从哪儿学的?”
叶明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抓紧时间,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三百副成品。”
离开铁匠坊,叶明又转去了隔壁的弩机作坊。这里比铁匠坊安静许多,匠人们正埋头打磨着精密的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铁屑的味道。
“三爷!”负责弩机的张师傅见他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您来得正好,咱们的折叠弩出了点问题……”
叶明走过去,接过那把半成品的折叠弩,仔细检查了一番:“卡榫太紧了?”
张师傅点头:“是啊,按您给的图纸做的,可组装起来就是不够顺滑,扳机也容易卡住。”
叶明沉吟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锉刀,在卡榫的连接处轻轻刮了几下,又滴了两滴桐油。再试时,弩臂开合流畅,扳机轻巧灵活。
“不是图纸的问题。”叶明将弩机递回去,“是公差没控制好,零件之间的间隙要再精确半分。”
张师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明白了!我这就让他们重新调整!”
叶明环顾四周,忽然问道:“李校尉订的那批手弩,进度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七成,再有两日就能全部交货。”
“嗯,抓紧点。”叶明点头,“太子那边催得急。”
离开工坊时,日头已经西斜。叶明骑在马上,望着天边的晚霞,长长舒了一口气。
科举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边关的局势却越来越紧张。他大哥叶秋前日来信,说北境的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估计秋收前就会有一场大战。
“三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李天宝在一旁问道。
叶明收回思绪,淡淡道:“回府。今晚还得把新式云梯的图纸改完,明日一早送去兵部。”
李天宝咂舌:“您这忙得连口气都不喘啊?”
叶明笑了笑:“喘口气?等天下太平了再说吧。”
马蹄声哒哒,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