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看着老李和老丁,平静地放下茶杯:“李老,丁老,关于周扒皮…不对,周副主任的事情,其实,那份关键的材料,是我通过一些渠道,递到李怀德手里的。”
他心中清楚,此言一出,必是惊涛骇浪,但这步棋,他不得不走。
老李正端着搪瓷缸子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黄智超,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钻出两个洞来:“什么?你…你小子说什么玩意儿?老周…周扒…周副主任他…是你给捅上去的?”他说话都有点结巴,显然这消息太过震撼。
老丁也是一脸错愕,手里的烟灰都忘弹,眉头紧锁地看着黄智超。
黄智超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迎着老李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李怀德之前查他,一直没抓到实锤。我也就是…恰好知道一些他在外面有外室的事。总觉得这种人多在那个位置上一天,就是对更多人的不公,早晚是个更大的祸害。”
“祸害?”老李怒道,“他娘的,他老周是个混账王八蛋,刮地皮的本事比谁都强,老子比谁都清楚!不用你小子来告诉老子!可他…他再不是东西,当年也是跟老子一个锅里搅过马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老李的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黄智超的手指都在抖:“老子跟他斗一辈子,骂了他一辈子,那是老子跟他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嗯?轮得到你来插手?你他娘的这是背后递刀子!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
他不是在为周主任鸣不平,周主任那德行,老李恨不得天天指着鼻子骂。
可这感觉不一样,就像是自己家里的一条恶狗,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要是被外人偷偷弄死,那心里就不是滋味。
更何况,这条“恶狗”还曾经跟自己并肩过。
老李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周主任那张可恶的脸,一会儿又是当年战场上,那家伙虽然也跟他不对付,却也端着枪往前冲的模糊影子。
他娘的,那会儿,谁能想到几十年后是这么个光景。
“老李,你先消消气。”老丁赶紧开口打圆场,他比老李要冷静些,他看一眼黄智超,若有所思道:“小超,这事儿…可不是小事。老周那位置,牵一发动全身。你这么做,胆子确实大,但也说明,有些事,确实到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黄智超淡淡一笑:“丁老,有些脓包,早晚得挤破。留着,只会烂掉更多的肉,甚至危及根本。我不觉得我做错。”
“你没错?”老李气得又想拍桌子,被老丁一把按住胳膊。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黄智超:“老子告诉你,当年打仗,最恨的就是背后放冷枪的!老周那混球,老子恨不得扒他的皮,可老子要扒,也是当着他的面,堂堂正正地干!你这算什么?啊?英雄好汉?”
老李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黄智超脸上:“可他怎么倒台,也该是组织上查,是光明正大的审!你小子这么一搞,算怎么回事?显得你多能耐?多干净?”
黄智超迎着老李的目光,没有退缩:“李老,我知道您跟周副主任的恩怨,也敬重您那辈人的光明磊落。但时代不同,有些毒瘤的清除,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和面对面的对峙就能解决的。至于我干不干净,时间会证明。我只知道,他那样的人,多待一天,就会多一些家庭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黄智超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要是我不趁这个机会动手,怕是过段时间,他起来之后,就要马上对你这个老战友动手,到时候你就要被逼迫到自杀。
“你…”老李一时语塞,他知道黄智超说的有几分道理,周扒皮这些年干的那些腌臜事,桩桩件件都够他喝一壶的,可心里那股邪火就是压不下去。
他烦躁地摆摆手,“滚滚滚!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来气!”
他确实气,气黄智超的手段,也气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老周倒下,按理说他该高兴,可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个能让他天天骂上几句、时时提防的靶子,也像是……自己坚守一辈子的某些东西,正在被这小子用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方式,悄悄改变。
老丁叹气,拍拍老李的肩膀:“老李,你也别太激动。事情已经这样。小超这么做,肯定也有他的考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办法。”他又转向黄智超,“不过,小超,你这棋下得太大,也太险了。以后,还是稳着点好。”
黄智超微微颔首:“我明白。这次,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老李呼出一口长气,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窗外。
他想起当年跟周主任在战场上,为了抢一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又想起后来在各种会议上,两人拍着桌子互相指责。
那些鲜活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可现在,那家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还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用这种他过去最不齿的方式给扳倒的。
老李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娘的,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连斗个对手,都他娘的换章法。
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行了,你们聊,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自顾自地起身,走出屋子。
黄智超着急道:“李老,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丁老拦住:“你就别跟着去,你不懂,他和老周斗一辈子的事情。”
黄智超难得这一次没有在军属大院喝酒,每一次过来他就会被老李和老丁拉住喝酒,难得这一次他没有喝酒。
黄智超骑着电动自行车,刚出军属大院也就二十分钟,眉头就皱起来。
敏锐的感知告诉他,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