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纯然被洪水泡得肿胀发白的手,力道格外地大。
攥着吴秋秋的手腕就像要把她手骨捏碎一般。
她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拽进了洪水。
与此同时河伯新娘那张恐怖的脸猛地凑近,几乎和她脸贴脸。
她甚至可以看到河伯新娘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肤下,那细小的肌肉纤维。
等等!!
她们长得是一样的。
这一刻她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她是河伯新娘......
河伯新娘手中的木梳抬起,梳在了吴秋秋的头上。
一下,两下,三下。
河伯新娘给吴秋秋梳了三下头。
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袭来。
吴秋秋脑袋像要炸开了似的。
耳边只有那凄婉的歌声还在继续。
降下灾殃。
降下......灾殃!
一声比一声尖锐,凄厉。
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和嘶鸣。
啊啊啊啊啊!
吴秋秋头痛欲裂,她不受控制一般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恨不得用头去撞面前的桌子。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桌子?哪来的?
“小姐别动,正在给您行梳头礼呢。”
小姐?
头逐渐地没那么痛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
被眼前的画面给彻底惊住了。
她,是河伯新娘。
此刻穿着那套华丽的嫁衣,肩上是一颗颗手工串联起来的珍珠披挂。
披在肩膀上,闪烁着莹莹微光。
光芒流转,那种贵气简直袭人。
梳妆台上,放着凤冠。
美得令人心醉。
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抵挡的那种美。
可偏生,穿上这些,走向的却是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铜镜朦朦胧胧,倒映着她精致的小脸。
额头涂上花钿,唇间抹了口脂,两颊绯色的胭脂,比花儿还娇美了三分。
是骆纯然,也是她。
吴秋秋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骆纯然的世界。
“小姐,我们行梳头礼了。”
一旁矮桌上,香炉里点着香薰,白色的烟雾正缭绕盘旋着向上。
吴秋秋瞥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丫鬟。
模样倒是长得周正,但表情看上去让人有点不舒服。
从铜镜中可以看到,小丫鬟的语气虽然是毕恭毕敬的,但是嘴边噙着几分讥讽与不屑。
瞧,连丫鬟很清楚,当了河伯新娘就是死路一条,名义上是尊贵的河伯夫人,什么圣女,其实就是一枚家族弃子,一个献祭品。
从而,打心底里看不起她。
丫鬟手中拿着木梳子,正举起手准备给吴秋秋梳头。
“我们要梳三下,小姐闭上眼睛和小桃一起念。”
吴秋秋这才发现,自己虽然穿着华贵嫁衣,但是双手双脚都是被红绳绑着的。
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圆凳上。
丫鬟有些粗暴地将吴秋秋的脑袋摆正,迫使她看着镜中自己。
“啧。”
丫鬟不耐烦地啧了一下:“怎么小姐没听到吗?梳头礼需要您闭上眼睛呢。”
可不管她怎么说,吴秋秋双眼都圆溜溜地睁着,就是不依她说的闭上。
丫鬟终于露出了凶相。
“侧室生的果真是不懂规矩的下等货色,倒是人话都不会听了。”
说完冷哼一声:“来人,把纯然小姐的眼睛闭好了。”
马上走过来两个壮硕的粗使婆子。
一个掰着吴秋秋的头,一个粗鲁地合上她的眼睛。
“蠢东西,小心蹭花了妆,不知道轻点?河伯怪罪下来仔细你的皮。”
小桃尖声斥责道。
“是,是,您教训得是。”
粗使婆子声音有些惊恐,当真手上轻柔了不少。
所以小桃的地位看上去很高。
她动不了,却感觉到小桃手里的木梳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
“一梳乌发顺,良缘天赐成,河伯喜相逢。”
“二梳青丝柔,福泽从此留,岁岁无灾祸。”
“三梳云鬓齐,恩爱不相离,共赴水之期。”
木梳很冰。
每一下都从头顶一梳到底,也就是头发末端。
小桃每念一句,中间便会停顿片刻。
可笑的梳头礼。
他们还说这是良缘。
祝她恩爱不相离。
多么讽刺……
吴秋秋发觉自己此刻居然和骆纯然感同身受。
河伯新娘的悲欢,与她相通。
难道,所谓的赴约,就是要她经历这每一次的轮回,经历她们所受的痛苦?
还是说,要她改变什么?
还有骆雪然呢?此刻不知道在哪里。
此时她已经成了河伯新娘,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就得被撕烂嘴巴塞进纸条,送去镇水了。
然而现在她四肢被绑,有两个肥硕婆子压着,还有个尖酸刻薄的丫鬟盯着,自身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
该如何破局?
还是说,河伯新娘的目的就是要她经历一次?
正在思考的吴秋秋被小桃的一句“礼成”给打断了思绪。
“小姐,接下来您可能会受点罪,但……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乡亲们,相信您能忍受的,是么?”
粗使婆子放开了吴秋秋的头,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小桃略带诡异阴笑的脸。
吴秋秋头的两侧被两个婆子粗鲁的的动作揉得生疼。
黑亮的眼珠子盯着丫鬟。
“一群虚伪的狗东西,洪水怎么没把你们都淹死??”
吴秋秋咧着雪白的牙齿,目光使那丫鬟不自觉闪躲。
奇怪,她竟然被这目光震慑住了?
反应过来的小桃顿时觉得恼羞成怒。
“河伯夫人这话说得真难听,您所做的一切是大义,为了整个骆家,大家都感念您的好。”
说完,她端出了一个针线盒子。
五颜六色的棉线当中,一根通红的线像是被用鲜血染过。
红线一端连着一根长长的,泛着寒光的绣花针。
而另一端则是缠绕着一枚铜钱。
小桃拿起那根绣花针,尾端的铜钱在桌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目露凶光,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两位姑姑扶好河伯夫人的头,撑开她的眼皮,不能让她闭上眼睛。”
粗使婆子应了一声,马上照做。
她们二人一人掰着吴秋秋的脑袋,另外一人双手的食指拇指,分别撑开吴秋秋双眼的上下眼皮。
迫使吴秋秋眼珠子漏出来,上面泛着红血丝。
“河伯夫人,我现在把铜钱缝在您的眼睛上,您可千万不要闭眼睛。眼缝铜钱,河伯心喜。”
小桃拿着绣花针走近,寒芒一点一点接近吴秋秋的眼皮。
吴秋秋拼尽全力挣扎,因为过度用力,脸颊涨得通红,双眼更是充血。
快了,就一厘米。
双眼察觉危机,眼皮不自觉上下翻动。
但是因为被大力撑着,又没有办法合上。
眼角不受控制往下流泪。
就在扎进去眼皮的瞬间,吴秋秋终于用力偏移了一点点,婆子手一动,小桃的绣花针瞬间扎进了婆子的指甲缝里。
婆子嗷的一声惨叫,放开吴秋秋的脑袋退后几步尖叫。
吴秋秋赶紧一脑袋撞在小桃的头上。
小桃吃痛,被撞得眼冒金星后退好几步,后腰撞在了桌子上。
她捂着额头甩了甩。
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再次抬头,怨毒地看着吴秋秋。
“你………”
她嘴巴嗫嚅着,抬起头就想给吴秋秋一巴掌。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忍住了。
便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就先做别的,也是一样的。”
说完,露出诡异夸张的笑容。
吴秋秋皱着眉头,还想做什么??
却只见小桃推开粗使婆子,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吴秋秋从铜镜中,看到门外站着几十上百号人。
他们目光狂热,手中捏着纸条。
上面写满了他们的心愿。
“看到没?河伯夫人,骆家族人和百姓,已经准备好了心愿,等待着您将这些心愿带到河伯大人面前呢。”
说完阴笑一声。
接着走回来,拿起了篮子里的漆黑剪刀。
“现在,让我来剪开您的嘴巴,好塞进大家的心愿单。”
“您可一定要成功带给河伯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