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兵闻言放下一半的心,但依旧胆怯,看了看凶神恶煞的督战队后,才继续冲锋。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波贼已经死了6000多人。
中军大旗下的张定国面沉如水,额角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跳动,那双似乎是淬了冰的眸子里毫无半分怜悯,只余铁血杀伐之气。
他挥舞令旗,陡然扬声怒吼:“第二批队伍,给我压上去!一个都不许后退!”
“咚咚咚……”
沉闷的牛皮战鼓在阵后轰然擂响,鼓点如重锤砸在每名士卒的心上。
随着鼓点加急,第二批万人队伍如同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从烟尘弥漫的后方蜂拥而出。
贼兵们早就看到了第一批同袍的惨状,但是迫于督战队的淫威,只能随大流跌跌撞撞地踏上那条铺满前一批同伴尸骸的血路。
每一步都踩进混着脑浆与碎骨的泥沼里,开启又一轮用血肉填壕的送死征程。
站在帅旗旁的汪兆麟抚着山羊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安西王,这都死了一整批人了,连城墙根都没摸着。这么下去,3万弱兵死没了,也攻不到城边啊。
便是五万精锐,怕也是填不满这死亡壕沟啊。”
这话如同火星溅到了火药桶上,张定国猛地转身,指着汪兆麟的鼻子怒喝道:
“为什么死这么多人?
这就要问你请来的大师了,你不说能让城头旌旗倒下,士卒瘫软吗?现在可不是这个样子。
本王发动总攻,全仪仗大师的佛法,如今却是这般景象!
若是此战死人过多,全是你的责任!”
汪兆麟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尿呢,洒呀!”
张定国咬牙:“你还敢顶嘴?如今我总览军务,你信不信本王让你亲自带着尿壶去城下洒!”
汪兆麟转过头:“陛下,啊不,达达,老二要害死我!”
张定国见他拿出了女婿的身份,毫不退让:“达达,是我妹夫坑了将士们啊!”
张献忠懒得理这二人斗嘴,死死盯着前方绞肉机般的战场。
此时,第二波贼兵正用躯体充当活靶,在官军密如飞蝗的鸟铳铅弹与弓弩攒射下成片倒伏。
有人刚将土石抛进壕沟,便被一枚铅弹掀飞了半边头颅;
有人转身想逃,却被身后督战队的马刀劈断了腿筋,惨叫着扑倒在尸堆里,被后续的人流踩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壕沟里的土石渐渐堆积,却全是用尸体与血肉黏合而成的通道。
他望着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原野,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照这般打法…… 便是死五万人,甚至八万人,怕也填不到城墙根下。那城头的火器,何时才能耗尽?”
张献忠戎马生涯十余载,从陕北沟壑到河南平原,从湖广河川到川蜀山地,啃过易子而食的围城恶战,踏过尸山血海的攻坚死斗,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景象。
大西军明明士气高涨,奋勇厮杀,却尚未触城墙,便已被城头泼洒而下的火器与炸雷犁出成片的血肉狼藉。
守军架设的长管火器正不断吞吐火舌,那枪管形制狭长,似乎能接连发射,不需要一次次的填弹药,显然是从未见过的新式杀器。
城头的炮声也比以往大,似乎也是新的玩意儿。
“这仗,真的能赢吗?”
他一叹气,转向慧聪:“方丈,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做法没效果啊。”
慧聪禅师心道:
“这么废话吗?没效果就对了!我的神通,还不是你们吹出来的?哎……阿弥陀佛、佛祖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