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秦殇将口供撕碎,然后在女人茫然的目光注视下,低头戳了戳手机屏幕,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我不敢肯定,需要你帮我确定一下……”
话罢,他呼出一口二手烟。
“我猜茶楼倒闭之后,许平良不仅一直在为你们家工作,而且一直试图帮你们翻案,对吧?”
“茶楼倒闭另有隐情,这才是许平良白天去晋城见你的原因!”
“我查了郑家茶楼几年前突然被官方点名封杀的原因,是因为在一场重要会议结束之后,几位高层领导的小型会议选址在了你们这里!”
“结果因为那一场会议中,在茶楼中参会的领导们集体食物中毒,你们家的茶楼一波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遭到了多方的质疑!”
“旋即业务被腰斩,紧接着,大批量合作客户彻底跟茶楼划清关系!”
“没了生意,茶叶卖不出去,可是这么大的基本盘也没办法说停就停,你父亲试图坦白澄清证明自己无辜,那一日食物中毒不是茶楼的问题,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
“可惜你父亲人微言轻,再加上已经失去了信誉,茶楼一蹶不振,你们一家三口沦为过街老鼠,随后债台高筑。”
“再之后,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去了晋城,昨日许平良找你是为了上访事宜吧?”
话罢,在郑蓉和妙目布满震惊的注视下,秦殇低着头把玩着手机淡淡道;
“查了一下,治安署内能看到许平良的上访记录,几乎是每个月都在上访。”
“内容好像就是试图为当年茶楼,导致政客们集体食物中毒一案翻供,这上面还提到了茶楼当年接待的领导们会食物中毒,是因为樱岛人下毒从中作梗,虽然之后在国安部门的协助之下澄清了真相,但这件事给茶楼造成的利益名声损失依旧存在。”
“许平良试图靠着上访的方式,让官方站出来帮忙为茶楼解释澄清,挽回声誉……”
秦殇目光顿时来回变换了好几番,忍不住意味深长的啧啧嘴。
这样说起来,许平良的死因就彻底和郑蓉和无关了。
更大概率是老人试图给茶楼翻供的行为,可能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
好在自己人在治安署,可以用公安内网查看很多资料,不然这件事还真就被轻而易举的盖棺定论了。
主要是刚才自己还注意到了一个点,郑蓉和那个悲伤不似作假。
然而她被其他治安官扣押送进治安署的时候,虽然口中喊着冤枉,但实际上就像是满脸茫然,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她情绪的崩溃,是从自己念出逝者为曾经给茶楼效力了将近二十多年的许平良那一刻……
也就是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撞死了谁。
若是按照卷宗中说辞,因为被催债积怨良久,怒火攻心。
她起码得清楚自己撞死的人是老人许良平吧?
于是那一刻,秦殇眼前莹蓝色的属性面板中就弹出了几个疑点。
问题1;郑蓉和起初都不知道逝者身份,这起车祸诞生的目的就已经跟讨债没关系了,这只是一个幌子……
问题2;假设郑蓉和不是凶手,如果这是一起嫁祸,为何要杀许良平,如果有人想要郑蓉和死,有这般手段的人弄死郑蓉和并不难,换言之本就不是冲着郑蓉和来的!
问题3;许平良死了之后,郑蓉和一旦锒铛入狱对谁的利益最大?
秦殇眨了眨眼睛。
在郑蓉和哭红肿的双眼目光注视下,他心脏一缩。
突然想起了当时自己前往江城之前,在燕京朝阳区治安署尹十三的办公室内,也见到了一群樱岛人。
当时那些樱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差点让自己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封建年代。
居然有外国人轻而易举的闯进了官方的机关单位领导办公室,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治安署,不是什么居民楼啊,那是华夏领土,不是他小日本的弹丸之地啊!
那些樱岛人是奔着裴梓柒来的,但当时‘万界钱庄’在自己手里。
于是【标记】的位置就成了自己的位置,这才被那群人找上门来……
言归正传,思绪拉回来,茶楼的事情跟郑蓉和一家有关。
从自己查到的内容来看,实际上许平良对郑蓉和一家忠心耿耿,不仅被拖欠工资数年没有站出来和老东家对簿公堂,甚至还在一直给茶楼的少东家乃至茶楼老东家效力,想要帮当初一事翻供。
那么,假设翻供之后……谁的利益会受到侵害?
樱岛人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过街老鼠对谁有坏处?
自然是跟樱岛人同气连枝的家伙……
那么,再推理一下,谁跟樱岛人同气连枝?
下一刻,秦殇突然瞪大双眸。
“晋城郑家!”
怪不得,我终于知道了,怪不得门外那些家伙的表情那般古怪,怪不得沈警官三番四次叫停我多管闲事的行径,是因为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晋城郑家。
这个宛如天擎一般的传说中,华夏顶尖财阀的晋城三大亨!
“是郑家的人闹出来了这件事,许老是被郑家人害死的!”
他并不清楚郑家要‘因果之链’具体想要做什么。
但是从教主口中刚才那通电话里,知道了这郑家是想要把这东西拿去给樱岛鬼子……
再结合自己现在,在治安署公安信息网中看到的内容!
当年茶楼出事,就是因为樱岛间谍给政要下毒。
这件事在舆论层面的损失,基本都是茶楼一力扛了下来。
之后热度下降,也没什么人关注后续了。
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樱岛人捣鬼……
别忘了,裴梓柒好像就是在调查李浩文的事情中。
跟郑蓉和有过短暂接触之后,招惹到了那些樱岛人。
…许平良则是因为试图帮茶楼当年一事翻供,引来了杀身之祸。
是了!
如果有这么一件事被公开,舆论层面和官方层面肯定对樱岛企业处处打压。
那么郑家即便是勾结了那些樱岛人,恐怕很多业务也得立马被叫停。
一旦这件事公开,损失的利益就是郑家的利益了!
所以郑家未雨绸缪,在得到‘因果之链’之前,就得先保护好自己未来合作伙伴的名声。
不能让他们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不然一旦茶楼当年的事情翻供,再引起舆论的轰动。
对郑家的合作伙伴,那些樱岛人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甚至如果郑家已经跟对方进行了某些业务层面的接洽,乃至晋城郑家都要被拖下水遭到抵制和谩骂……
换言之,郑家的人,是在杀人灭口。
至于郑蓉和,只是被推出来顶包的,或者说,是顺手除掉了这对主仆……
“杀人的不是你,是谁撞死了许平良?还有,那台车的车主是谁,你可以信任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承诺,会还你一个公道。”
下一刻,秦殇露出激动神色,摆出交易的口吻,面色无比冷静。
只是郑蓉和在短暂愣神片刻之后,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目光怔怔地望向那份被撕碎的认罪书,然后突然咧嘴笑了笑,披头散发的造型配上此刻凄厉的笑容显得十分狼狈,旋即女人扭头看向秦殇,目光冰冷鄙夷;
“换了一个套路是吗?说吧,叶思源想要的是什么?”
“给你们郑家几个支系内斗增加一点彼此手中的把柄,然后我依旧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成为阶下囚,死在这里吗?”
“你是神路玩家是不是?”
下一刻,郑蓉和扭头看向秦殇。
后者满脸懵逼,这娘们在说些什么,这都哪到哪啊。
什么叶思源,什么郑家内斗,这跟案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不过他也挺好奇一个点,郑蓉和如何看出自己是神路玩家的?
索性没有回应,而是皱起眉头盯着郑蓉和。
“呵呵……”
女人见他没有回应,更是坐实了几分心中的猜测;
“在这江城市治安署内不良人就跟大熊猫一样稀有,普通的刑事案件能够浪费不良人来审我,还专门在他们都给我定罪,原本就等着我熬不住乖乖签下认罪书的时候,把案子接过来对我进行审理,这便是说明,是郑家又找了人吧?叶思源想要什么?”
很好,原来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大厅我掏出了不良人手谕亮明身份这一点。
秦殇抿了抿唇,沉默半天。
这女人出事之前的经历恐怕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复杂。
看她的样子不仅仅是根本不相信治安署,不相信治安官,更是极有可能遭受到了太多不公正的事情。
只有这样,一个人才有可能会萌生出类似于她一般的反应。
这是彻底对公义,法治,正义失去信心的表现,她甚至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好人了。
不过自己虽然本意还是想知道一些情报,但既然这女人此案是被冤枉的。
那自然翻供也是当务之急。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也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污蔑成凶手来定罪。
再加上江城市治安署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想来,要是这女人主动配合交代出疑点中的问题,是能还她一个真相和清白的……
刚才那两名治安官的口吻,扬言今天因为有不良人介入,可以在十二点之前下班,秦殇又不是聋子,自然也听见了。
这说明这里的治安官们还是将为人民服务败在了第一位吧?
虽然在副本中跟‘有奶便是娘’起了冲突,双方立场不同,不得不明哲保身将他干掉。
但通过沈警官的描述,秦殇倒是感觉这江城市治安署也并非充斥着懈怠工作的不良风气。
下一刻,秦殇略微沉吟;
“叶思源是谁?”
叶思源莫不是害死许平良的真凶?
“装得挺像……你觉得我会相信不是叶思源派你来的?”
爱信不信!
秦殇翻了个白眼,但是通过这短暂的交流也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许平良是阻碍了晋城郑家的利益才被灭口的!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殇皱了皱眉头喊了声‘请进’。
刚才那名带路让他进来审讯室的治安官探了个脑袋进来;
“领导,您审讯结果如何?这女人是否愿意承认犯罪事实?”
“呵……”
不待秦殇开口,坐在椅子上的郑蓉和红唇扬起,顿时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神色,轻蔑的冷笑一声。
仿佛是在说,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秦殇见状,一肚子窝火。
你倒是呵你娘个腿!
操!
刚用了‘中间商的算盘珠子’,情绪又快要紊乱了。
秦殇连忙不着痕迹地沟通角色卡使用绣花鞋,又将鬼婴召唤了出来。
当然,审讯室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秦殇让鬼婴掉落的位置就是桌子底下,免得小不点被人看见。
当然,这小东西的声音正常人是听不见的,胎毛稀疏的小婴儿刚一落地,秦殇便是把负面情绪【转嫁】到了他身上,旋即就有种刚和老婆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跟兄弟诉完苦之后的畅快涌现心头。
不过脚后跟也被踹了两脚,不用去猜都知道是逆子小鬼婴干的。
这小东西受到暴躁情绪的干扰,直接变成了一个迷你版本的武师。
对着老父亲秦殇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似乎是在发泄他屡次压榨童工还不给钱的行为……
“没有,这案子有疑点,我认为郑蓉和小姐是无辜的,我需要重新展开调查流程,而且我怀疑这起案子中牵扯到了神路玩家,所以我以不良人的身份介入进来应该没问题吧?”
不这么说,人家大概率不会同意他后续的调查了。
毕竟,就算是发现了疑点,这毕竟也只是刑事案件,而不是牵扯到了神路玩家的刑事案件。
理论上是不需要不良人插手的……再加上,秦殇在不良人组织里也算是一个清流。
他是为数不多因为署长这种级别的大人物一声令下,直接一个特招进了组织的人。
其他绝大多数的不良人,基本原本都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
要么是治安官,要么是相关机关地位,例如公检法的官方人员。
如果在燕京有其他神路玩家想要效仿他进入不良人组织,大概率都会被驳回。
理由就是流程不合理。
但是秦殇不一样,他是签字盖章审批流程的那个人,亲自招进来的。
那么他的录入流程合不合理,还不就是尹公子的一句话……
人到二十五岁还当了一次特长生,这他妈让他上哪说理去。
言归正传,如果不将案情扯到神路玩家的头上,那么自己身为不良人,但只是群众的身份,并不是体制内公检法的工作人员,那么大概率秦殇接下来,是参与不到案件的调查侦破当中了,但这起案子中有几个点让他十分感兴趣!
下一刻,秦殇耸耸肩;
“还有,你们那份口供也有一大堆的问题,上面基本都是你们在押她回来的路上审问她的内容,关于她的回应只有冷漠的嗯,哦,知道,懂了,这些词汇。”
“她并没有描述案由,动机,事发过程,在我看来,这份口供的内容并不能提供太多帮助,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口供,这样草率的让她签口供,写认罪书太敷衍了……”
话罢,秦殇肉眼可见,那名推开门的治安官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变得茫然,变得错愕,变得始料未及。
就好像从未想过秦殇居然没有从那女人手中拿到一份签字之后的认罪书,并且他居然还推翻了他们的调查,整了这么一出打算重新深入调查还原真相的操作。
不过秦殇并没有搭理对方,而是脑海中又在思路逐渐清晰之后跳出来了几个新的猜测。
裴梓柒认识郑蓉和。
裴梓柒上一次来找郑蓉和询问的,就是关于李浩文去世的事情。
而也正是因为教主大肆打听关于曾经自己的前小叔子去世的事情,导致她被樱岛人给盯上,甚至发生了交手,造成了‘万界钱庄’这件副本属性道具破损。
而郑蓉和则是因为自己家效力二十多年的老车夫,许平良想要上访为茶楼寻一个公道,将当初那些政要食物中毒一事乃是樱岛人所害公之于众,结果惨遭杀害。
郑蓉和本人还成为了背锅侠,锒铛入狱……
这两件事有一个共性。
同一认定。
都牵扯到了樱岛人,也就是小鬼子,同样,也都牵扯到了郑蓉和。
在教主那件事中,郑蓉和是知情人士。
可是因为教主在调查这件事,却引起了樱岛人的注意,甚至双方结怨,那也就是说,李浩文去世这件事,是跟樱岛人有关,很可能是一起悬案疑案或者被草率盖棺定论的冤假错案!
而在郑蓉和的事情中,茶楼也是因为樱岛人……
这两件事,好像有些关联性啊,甚至说不定茶楼的事,李浩文去世的事,都可以联系到一起了!
秦殇眯起眼睛,下意识抬起修长手指托腮。
如果茶楼的事情其实也另有隐情……
那这女人受到的冤屈还真是不小,这也难怪会对司法体系,乃至整个治安官组织都萌生出质疑了。
大概是经历过被某些权贵勾结官方沆瀣一气的行径,害得自己伸冤无门吧?
下一刻,就听见那边门口的治安官突然一把推开了大门。
“领导,这起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这女人为了谋杀许平良还故意伪造了一份精神诊断报告……”
那名治安官的语气已经没有最开始在大厅中,听到秦殇自称是不良人那一刻那般友好了。
就像是在催促秦殇,甚至蒙上了几分责怪态度。
秦殇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扬起笑容;
“可是这起案件,牵扯到了神路玩家!”
那名治安官顿时急躁的回应道;
“案件中的疑点我们之后会去核实,但是现场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场,况且酒驾这件事跑不了……”
“你喝完酒之后,会萌生出想要从晋城驱车三百公里开到江城的想法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导致她大下午刚喝完酒就开车的?这件事情在卷宗和口供中并没有提及。”
“或许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
“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从晋城前往江城,然后你在出发之前,专门酗酒让自己进入酒驾的状态,试问,这事你干得出来吗?再或者说是,你要不要自己听听这个前因后果有逻辑吗?脑子正常的人干得出来这种事?”
“她是精神病啊……”
“诶!这种时候不说她那份精神鉴定报告是伪造的了?”
几句话下来,那名治安官被怼得哑口无言,看向秦殇的目光中这下彻底荡去了之前的尊崇和认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善。
“领导,您是来闹事的?”
这句话不好听,秦殇眼皮子一挑,就像是在质问自己,你是要保下这娘们了?
“这怎么是闹事?我只是合理提出疑惑!”
“这个案子涉及到了神路玩家,这件事归我管了,现在,当下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撞死许平良的那台车在哪里?查一下车牌号的登记人,传唤这位车主,最后,看看这台车上是否有行车记录仪!”
闻言,那名之前被唤做老张的治安官冷笑一声。
“没有,全部都没有,她撞死人的车子是走私车,根本就没有登记证书!”
“只是单纯套牌而已,更不存在什么行驶证,车主之类的了,这台车的车主人在冀州。”
“下来,我也反问领导您一句,您如果开了一台走私车,会给车辆安装行车记录仪吗?”
水车?
走私车三个字一出,秦殇便是眼皮子跳了跳。
“那就传唤报警人,你们能够这么快确定郑蓉和就是犯罪嫌疑人,是因为报警及时,也就是说,她当时行凶现场,是有目击证人的没错吧?把这位目击者传唤过来。”
他都没指望道路监控了。
根据自己的猜测分析,这很明显是一起有预谋的嫁祸。
手脚干净点,清理道路监控简直就跟玩一样……
还有一件事……
秦殇本就是心思敏感的那类人,从这名姓张的治安官这一次进来之后,对方不论是态度语气,都在听到了自己试图想要彻查此案之后彻底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此刻,秦殇突然有种预感,对方刚才对自己表现出的恭敬似乎并不是真的敬佩不良人。
而只是因为不良人,对他们工作效率的提升大有裨益。
他们只是希望神路玩家来帮忙更快地给案子,按照他们的想法盖棺定论……
“秦科长,我们江城这边也有不良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烦秦科长费心了,您提出的疑点我会上报,您的领导还在外面等你呢!”
下一刻,那名治安官语气突然再度急骤降温。
体制内最常见的称呼就是科长。
当然不是说科长多,只是因为这个称呼普遍面对体制内工作人员的时候不管喊得对不对,但是这个尾缀绝不得罪人。
你喊办事员科长,人家觉得你太给面子了,你喊劳务派遣的合同工科长,人家也觉得你小子嘴甜,上道。
至于喊领导科长,嗯……不好意思,当你接触一个领导,你在有资格跟人家打交道之后,连人家具体职级都不清楚,那你也接触不到处级以上的干部了。
至于体制外,那就在不清楚行政级别的时候一律喊老师。
这算是一套社会中,称呼一个刚接触不久新朋友的技巧和潜规则……
闻言,秦殇脸一沉。
差点没回怼出声,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威胁味道。
秦科长不是重点,自己暴露身为不良人身份之后,一没提过Id,二没提及姓名。
对方能够知道自己姓秦,铁定是在全国联网的资料库里查了自己这么一个人。
秦殇眯起眼。
自认为查到了我的老底,就能够作为威胁我退让的手段,让我捉襟见肘了吗?
你要不要去百度一下什么叫做无敌之人呢?
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才压抑了一下情绪,胸中窜起的无名之火犹如被一盆水浇灭。
然后看向那门缝外的接待大厅,果然看到了那身姿笔挺的白衣人影。
他冷笑一声,正欲反驳,拿我老大来施压你真是选错路子了……
就在这时,沈警官的声音也是在门外响起!
“尹署长找您,秦科长,你要不还是先出来一下吧!”
秦殇这才一挑眉头,看了一眼身后坐在椅子上表情开始有了些许变化的郑蓉和,又突然有些理解这女人为何不信任治安署,不信任治安官了。
如果江城的办案体系历来如此,都是为了结案火急火燎,图一个风驰电掣,而不在乎事情真相。
那么还真是怨不得郑蓉和了。
他瞥了一眼女人,刚巧对方也在看自己。
秦殇挤出一个无奈笑容。
就像是在说,你看,我要是跟他们一伙的,他也就不至于用兴师问罪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吧?
想到这里,秦殇‘哼’了一声,沉肩撞开挡路的张治安官,径直走出了审讯室。
“我刚说的话一直有效,如果你愿意告知你所知道的事情,我会为你还一个真相和清白。”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房间中二人,撂下这番话,才走出了审讯室。
“江城市治安署的事情就不劳秦科长多心了!”
那名张姓治安官冷笑一声。
秦殇脚步一顿,眼前已经出现了莹蓝色的属性面板,他突然改观了,自己似乎是先入为主把这燕京市治安署想的太好了……
他正欲从物品栏取道具。
眼前不远处的沈警官挡住了他,挡在了门外,隔绝了秦殇和张治安官之间的距离。
“晋城郑家,郑培源!”
与此同时,幽幽的叹气声在秦殇耳边响起,是一道【耳语】。
青年没回头,但是视线朝着门外沈警官瞥了瞥,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警官,似乎是知道真相的!
身后那名张姓治安官的冷笑声随之响起。
“燕京来的多管什么闲事……”
“还以为是来给我们帮忙的,结果是来帮倒忙的……”
“一个曾经都进过监狱的家伙,不知道靠着什么关系进了不良人组织,就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喊你一声大人,真以为自己有多牛逼?”
秦殇眉眼间戾气一闪而逝,攥了攥拳。
砰——
紧接着,身后审讯室大门则是被关上,旋即就响起了喝骂声。
“是不是你又胡说八道?他连治安官都不是,以为刚才那个小小不良人就能保你?外地佬,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外地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
“谁撕的口供和案由?是不是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给你讲过,认罪伏法对大家都好?”
再度传来惨叫。
“还清白真相,真相就是你不堪被催债,撞死了许平良!这就是真相,你这女人有什么冤枉的?”
指桑骂槐,那名张姓治安官声音极大,秦殇走出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
走出审讯室,不远处扎着短马尾的尹公子背对着自己。
气质清冷,依旧还是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一般引人注目。
秦殇见到老大,心情好了些许。
立马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斟酌了一下措辞,正欲告状。
结果,就听见尹十三神色严肃冷漠地扫视了一眼审讯室,然后又看了看秦殇。
随后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走!”
走!?
闻言,秦殇瞪大双眸,如遭雷击。
他二十四小时【俯瞰】别人心理活动的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刚刚短短刹那跟他对视瞬间,我的心中所想。
他如果埋怨我多管闲事,我可以理解。
但是按照尹十三的性格,他不应该说出这个‘走’字。
他读完我心里活动,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绝不应该说出这个字!
你的正义感呢?
你的坚韧呢?
你的胸中浩气呢?
秦殇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中骤然涌起一抹烦躁,刚刚被那张姓治安官抬杠的情绪再度升腾而起,脚步没动,而是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不走!”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不要暴露自己身为不良人的这件事!?”
听到心腹马仔抬杠,尹十三似乎也在压抑情绪,鼻音都是重了几分,但还是刻意没有大声说话。
生气了?
秦殇眯起眼睛,其实自己最不怕的就是他有情绪。
最怕的反而就是一个人古井无波。
见状,秦殇反而是拽住了尹十三迈步的身形。
脑海中不断回荡出郑蓉和刚刚以头抢地时的眼神,悲怆,绝望,无助,他侧了侧脑袋,唇线拉直,如果今日自己走了,那女人怕是要死在治安署了!
江城,的确水深!
这里,根本和自己一开始想象中的不一样!
「有朝一日,在你身边,当你见识到了人性中的黑暗,当你的冤屈无法伸张,当公义被强权所压迫,当弱者沦为羔羊,当规则和制度仅仅为了服务权贵,而并非一视同仁……」
那句话就像是诅咒,突然在秦殇脑海中盘旋。
当然,他没有去解释那些细枝末节。
他的念头通道,很纯粹。
只有一句话,我,秦殇想查这个案子……
“老大,你说过,一日是不良人,终身是不良人!”
“此话……”
简单的一句话,却激起秦殇明眸闪亮,尹十三身躯轻颤。
“当真!?”
尹十三短短一个小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扭头,表情复杂的看向心腹马仔,这时候秦殇才注意到他眼神疲惫。
但尹公子还是点头。
他跟秦殇本就有些许默契,秦殇没有解释。
没有往日里的玩世不恭,没有主动谗言,反而撂下这么一句话,其实就更加摆明了他的决心。
他决心要管一件事,他决心要管这件事。
那句一日是不良人,终身是不良人的意思。
……是在询问自己,不论他做什么,是否都愿意成为他背后的靠山!
尹公子吐出一口气,轻轻点头;
“嗯!”
然后才缓缓道,似无奈,似妥协,又夹着几分欣慰。
“……你要管?”
他果然知道!
秦殇赌气似的冷笑。
“管!”
下一刻,尹十三笑了,那张白皙英俊的面庞笑容灿烂。
“那就管!”
……用你的方法。
尹公子在心中又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道西装革履的人影走进治安署。
与此同时,审讯室门开。
那名张姓治安官冷笑着走了出来,一边甩手一边挑衅的看了一眼秦殇,刚刚走进来的西装男人看到刚才那名姓张的治安官,直接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
“老张,那娘们认了没?”
后者见状,神色里多了几分紧张,目光来回看向尹十三和那刚进来的男人。
旋即又是想起了什么,淡定了几分。
“郑少,您,你怎么来了?您这会……这会不是应该在看守所吗?”
“看守所那不就是自家大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闻言,走进来的西装男人撇撇嘴,不屑地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便是径直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口中冷冷道;
“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心里不爽,这臭女人竟然差点坏我郑家发展大计,这一次审讯的时候,我必须从旁辅佐,我要看看她像条狗一样认罪伏法,啧啧啧,前两年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老子上门提亲,竟然还给我拒绝了,这口气我可是足足憋了两年了……”
见到来者,秦殇眼皮子动了动,隐约间有了几分猜测。
目光看向了身前的白衣人影。
只见,尹公子没搭理周围的动静而是抬手,丢出一份厚厚的报告和文书,这才指了指那边刚刚走进来的西装男人。
“他,就是郑培源,你想查的那个案件报警人!”
轰——
无数念头划过脑海,尹公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些文件和资料?
他也没闲着?
他知道这起案子?
才发生不到五个小时的案子,尹公子明明在操心其他事情,但其实也在关注整个江城市治安署的其他案件?
秦殇心底一动,刚刚对尹十三萌生出的负面情绪顷刻间荡然无存。
其实刚才自己还在心底揣测过,尹公子怕不是怂了?
因为江城水深,就连身为不良人组织中唯一的清流的他都萌生出了退意?
然而尹公子不愧是不良人组织的清流,尹十三铁定也看过卷宗和口供。
老大没让我失望!
紧接着,尹公子大手一挥,清朗的声音在整个治安署大厅响起;
“我是朝阳区异地执法特派专员,朝阳区治安署署长,燕京市不良人秩序境小队小队长,尹十三!”
“此番来江城,旨在肃清江城官商勾结的积弊已久问题,以及查明有人猎杀某个特殊群体这件事,现在授权下属秦殇代办,彻查官商勾结相关案件以及郑容和车祸一案,我怀疑这起案件牵扯到了我们,目前在调查的案子……”
“命,秦殇为督查,享治安署署长权限!”
“彻查!有任何问题可以向纪委,不良人组织内阁反馈,现在,江城市治安署全体待命!”
下一刻,秦殇摩拳擦掌,腰杆再度笔挺。
旋即目光看向那名刚走进来的西装男人,后者一脸茫然。
秦殇目露凶光;
“我是朝阳区治安署,负责异地执法彻查官商勾结一案专员秦殇,奉朝阳区特派专员尹十三授权,郑蓉和杀人案由我来调查,现怀疑第一案发现场报案人郑培源伪造报警记录,做假证,以权谋私,栽赃嫁祸,蓄意谋杀,将此人缉拿扣押!”
“待会审理!此案我来负责!”
“拿下!”
秦殇猛地呼出一口气息,突然一下子畅快多了。
紧接着,便是见到不远处的沈警官表情一愣,然后默默地上前两步,取出银手铐看向那名表情茫然的西装男人;
“郑先生,异地办案的专员怀疑您牵扯到了一起我们正在调查的刑事案件当中,请您配合!”
这一刻,那名起初迎着郑培源态度恭敬的张姓治安官,神色彻底冷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