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姝环顾四周,忽地提出一个疑问,“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我所住的牡丹宫书房遭焚,刘阁老中风等诸多事件皆在一夜之间爆发,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巧合吗?这分明就是谋杀,是蓄意谋杀呀!”,她的目光如炬,扫视过众人,“难道你们就没有这样的判断?有人在处心积虑地掩盖皇后情书案的真相?”
面对这一灵魂拷问,所有的大臣皆如冷眼旁观的看客一般看着她,有些人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丝丝讥讽。
而她在父亲和舅舅的眼中看到了忧虑,显然他们觉得她这番言辞太过稚嫩。
妘姝深知,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然而却无人会主动戳穿这个事实,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一切皆是空谈。
“罢了,说那么多又有何用?此刻你若能呈上证据便说,若拿不出,我们便直接下定论。”,宋人杰说道。
“正是,多言无益,有证据便来辩驳。”
“速速道来。”
……
妘姝凝视着他们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而后沉声道:“我已查实证据,当年皇后的情书中,至少有五十封的谈情说爱之辞乃是抄袭当年的风月话本。”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众朝臣皆骇然失色,难以置信。众人皆知,若是真心爱人,写信时必是用自己的亲笔,书下自己的肺腑之言,断无抄录他人文字之理,即便退一万步讲,即便有抄录之举,也是与他人共赏之美事,绝不可能大段抄录。
其中尤以姜立地感触最深,他那龙目之中,早已噙满泪水。十年前,他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肉麻话语时,几欲癫狂,幸而他坚信妻子断不会如此行事,但也因此气得七窍生烟。
而今,他心中已然明了,妻子情书中的肉麻之语,应是抄录而来,顿感心情如拨云见日般舒畅。
“哈哈,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犹如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到宋人杰身上。
此时的他,仰头狂笑不止,笑得涕泪横流。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边说边看向妘姝,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敢问华蓉县主,空口无凭,证据何在?”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令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是啊,妘姝口若悬河,说了那么多,却拿不出丝毫证据。众人皆知,所有相关资料皆存放于牡丹宫的书房之中,前夜的一场熊熊大火,已将其烧得片甲不留。
“证据呢?”,宋人杰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妘姝却只是轻轻摇头,“皆已付之一炬,然我有人证,高方成大人、辜红尘大人、姜何大人还有刘阁老皆亲自核验过,且在我所写的记录上签名画押了。”,言罢,她取出一个记录本,轻轻晃动了几下。
“我等每次开会皆会留下记录,以证这些东西皆得到我等五人一致认可,高方成大人,你说是也不是?”,妘姝说着,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高方成。
高方成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他接过记录本,匆匆翻阅了几下,便不断点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乖乖承认的时候,他却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雄狮,突然双手一扯,几把将记录本撕成了碎片,化作满天纸屑,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的“啊!”
“什么玩意儿?开会留记录?还签名认可。我说华蓉县主,大家可从来没有这种习惯,当初不过是看你喜欢玩,我们才配合你做游戏罢了,你竟然还当真了。”高方成的话语中充斥着傲慢与讥讽,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甚至看着妘姝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戏谑。
与此同时,众人也发出表示感慨的“哦”,似乎这种做法才符合他们的逻辑一般。
在围观朝臣中,妘同浦看着女儿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他心中懊悔不已,后悔没有告诉女儿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就算结果出来了,也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可如今他也只能干着急。
妘姝这时才从高方成撕碎会议记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死死地盯着高方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当时还有姜何大人在,他还没有死,我要求请姜大人来此作证。”
高方成没有丝毫的心虚,他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夜枭的叫声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也不说话,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同惊雷般从角落里响起,“姜何在此。”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姜何缓缓走了出来,他先是向四周拱手为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刚才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华蓉县主,你说我们签了什么?你拿出来,我就承认了。”
妘姝看着他那副嘴脸,真想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一巴掌,心中暗骂:“明明他已经看到会议记录被撕成了碎片,自己现在怎么拿得出来给他看。”此刻,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所谓的官官相护,原来是如此的真实,现实又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用会议记录来证明曾经的工作成果,反正所有文件被焚毁也并非她之过,此时此刻,她先退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人杰突然开口:“华蓉县主,休要怪我不帮你。我听闻云充媛娘娘的手中尚存十几封情书。”
显然,他是妄图借助云充媛手中的情书来作为呈堂证供。
妘姝忽地忆起刘阁老他们所言,云充媛手中的情书早已脱离他们的掌控许久,不可作为证据使用。然而,宋人杰此刻却又言可用,这不禁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阴谋的预感。
她正欲将刘阁老的话脱口而出,却听闻高方成已然发话:“正是,云充媛娘娘那里尚有一些情书,理应请她携情书上朝。”
他的话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得到数人的附和,并向皇上姜立地恳请道:“请皇上下旨,命云充媛娘娘携情书上朝。”
妘姝此时所思所想并非情书,而是另外一件要事。据传,打入冷宫的妃子若得允许外出,便等同于冷宫禁令解除。虽说这条宫规并未言明解除打入冷宫的禁令后,妃子是否会重归原位,但无疑是恢复了妃子的自由之身。
继而她才想起云充媛手中的情书,倘若她果真带来了情书,那么必定能够证实自己适才的言论。
显而易见,云充媛带来她所保管的情书对自己大有益处。然而,观高方成等人先前的行径,他们显然是不希望自己为皇后翻案。
她终于恍然大悟,这些人刚才的所作所为,压根与自己毫不相干,自己不过是被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他们的真正目的实则是让云充媛脱离冷宫。
妘姝想通之后,环顾四周,只见所有朝臣的面庞上皆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显然他们也洞悉了其中的玄机。
最后,她的目光如炬,落在了皇上姜立地身上,此刻他已然明白了高方成等人的图谋,心中正在掂量着将云充媛从冷宫放出和拿到情书实证两者之间的利害得失。
或许有人会说,皇上大可直接下令让云充媛交出所保管的情书,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对方胆敢在朝堂之上使出这一招,显然是有所顾忌,说不定这边刚刚下令,那边云充媛便会毫不犹豫地将情书付之一炬,还能找到合理的借口,譬如做饭时缺少引火之物,便顺手烧了。
姜立地的目光犹如冷冽的寒风,从高方成等人的脸上扫过,带着丝丝冷厉,最终还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为皇后平反昭雪为重。
此令一出,朝堂之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气氛也随之压抑起来。
姜立地此刻斜倚在龙椅上,紧闭双眸,似是在养精蓄锐,与他一般的还有旁观的大臣们,甚至连妘姝也亦步亦趋,微微合上双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高方成等人此时却是喜上眉梢,相互之间用眼神传递着难以言喻的信息。
情况紧急,太监们的动作快如疾风,甚至用上了马车。
未及一刻,云充媛便出现在了太极殿上。
只见她衣着华丽,身披月白绡纱宫装,外罩藕荷色云锦大氅,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自广袖倾泻而下,在裙摆处化作层层叠叠的暗浪。鬓间一支点翠衔珠凤钗斜挑,珍珠流苏随着步履轻晃,映得她眉眼间的花钿愈发夺目。玉色脸庞泛着淡淡红晕,柳眉微蹙时似含春水,丹唇轻抿间若绽红梅,腕间羊脂玉镯随着抬手拂发的动作相撞,叮咚声响混着袖中龙脑香,教人恍惚以为是瑶台仙子误入凡尘。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充媛娇柔地说道,那声音仿佛能滴出水来。
姜立地此时却没有和她多费口舌的心思,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东西带来了吗?”
“只要是皇上想要的,臣妾都会为您办妥。”云充媛说着,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一叠信件。
有太监迅速的上前取下信件,然后毕恭毕敬地交到高方成的手中。
高方成拿到信件后,立刻检查起来,不一会儿,他才如释重负地说道:“没错,这些信件就是皇后当年出轨时写的情书。”他在说到“出轨”时,声音格外响亮,犹如黄钟大吕,似乎是在提醒众人切莫错过这关键之处。
皇上姜立地听后,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捏住御案,仿佛要将其捏碎,以此来竭力控制自己如火山般喷涌的情绪。
妘姝这时突然挺身而出,质疑道:“高方成大人此言差矣,如今案件尚在审查之中,还未明确认定这情书的真假,您就如此轻率地判定它是皇后当年出轨时写的情书,这岂不是未审先判,有违宛唐国律法。按照律法规定,在未明确定罪之前,只有嫌犯,不得越俎代庖。还请您收回刚才的话,并承认自己的错误。”
此话一出,朝堂里的人如遭雷击,皆是呆若木鸡,只有刑部尚书捻须点头,显然是对妘姝的这番话颇为赞同。
高方成见状,连忙惶恐地辩解道:“这情书的真伪早在十年前就已确定……”
妘姝却毫不留情地大声打断他的话,“若是依旧按照十年前的判定,那大家又何必在此唇枪舌战,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若是高方成大人对律法一窍不通,我便代表皇后恳请皇上和诸位大人一同裁定他并不适合参与此次重审,应当回避。”
她这句话犹如一把熊熊烈火,将高方成一下子架在火上烤,让他如坐针毡。他在最近的接触中,早就深知妘姝是个难缠的主儿,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难缠到如此令人咋舌的地步!自己不过是想借机再羞辱一下皇上,在云充媛面前显摆一下忠心罢了,谁承想,却被她像饿狼一般,紧紧抓住字眼,穷追不舍,猛打猛冲。
他战战兢兢地悄悄看向云充媛,却惊见她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显然是在责怪自己多此一举,节外生枝。
他心中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辞确实有些过激,于是赶紧放软了语气,说道:“我……我承认刚才确实用了不太恰当的语言,这是我的过错。下面……”
然而,妘姝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想这么轻易就敷衍过去!你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而且要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高方成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被点燃了,他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反驳,却突然瞥见了一旁云充媛的脸色。那是一种充满了愤恨的表情,仿佛在斥责他多事。
高方成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立刻明白了云充媛的意图。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解脱自己,更重要的是想在朝堂之上亲眼目睹皇后被定下出轨的罪名,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她要看着皇后被拉下皇后的宝座,遭受千夫所指的痛苦,只有这样,她才能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报复欲望。
想到这里,高方成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我……我承认刚才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不应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将那封未确定的情书说成是皇后出轨时所写的情书。这样可以了吧?”
妘姝自然能感受到高方成心中的怒气,但她并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在心里暗暗说道:“哼,你现在暂且忍耐一下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看似赞许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显得有些虚伪。随后,她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高方成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