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正在自己房中,收拾母亲白氏留给他的嫁妆。
一想到前两日在码头边上,明兰那丫头急得跳脚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
对于父亲母亲给他张罗的余家三姑娘,顾廷烨谈不上多喜欢,也不算讨厌。
余嫣红性格有些刁蛮,不过好在算是汴京的高门嫡女,因此他对这场婚事也不抗拒,只要能容下自己的外室和一对私生儿女即可。
就在这时,侯府的一个下人过来。
“二公子,侯爷让我请您去前厅!”
“父亲!”
顾廷烨将踏入前厅,顾老侯爷放下刚刚小秦氏命人送来的参茶茶盏,不客气地说道:
“把你那个外室一干人等送走吧,今天就送!”
“什么?”顾廷烨愣在原地。
“二郎、余大娘子都知道了,你还是把那个妇人和孩子都打发走了,这样才能成就你跟余家的姻缘。”小秦氏低声细语的劝解道。
顾廷烨还想争取一下:“大娘子,请进一步说话。”
“顾二公子就在这说吧,正好侯爷和大娘子也在这儿做个见证。”余方氏却不接茬。
顾廷烨朝余方氏行了一礼。
“那好,我就直说了。我那外室天生温顺,不会随便生事端,没了我,她根本活不了。这样吧,我愿多给三家盐庄,以保她的地位。”
余方氏闻言心里骂娘,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看这门亲事还是废止吧。”
顾廷烨一脸不解的追问,“为何?”
余方氏感觉自己被耍了,目光冷冷地看向顾婷,毫不客气的说道:
“三九二十七,两万多两银子,你就为了不给她一个名分?
什么外室不外室,她分明就是你顾公子的命啊!
可嫣红也是我的命,你们家这趟浑水,我们就不蹚了吧,告辞。”
说罢便甩袖往厅外走去。
顾老爷见余家大娘子彻底气恼了,当即做主:“这女人和孩子,还真就非撵走不可。来人,去甜水乡把人给捆了。”
为了让顾廷烨再明白点儿,老父亲又耐着性子问他:“真要为了一个贱人和两个孽种,舍了父母,舍了这顶好的姻缘吗?”
顾廷烨梗着脖子,“我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要什么姻缘,成什么亲?”
“大娘子,大娘子,别跟二郎计较,他还是个孩子。您老爷既然答应了,那就定会做到的呀。”
小秦氏见余方氏要走,一边拦着她一边假惺惺的劝说。
余方氏听了顾廷烨的话羞愤离开。
小秦氏假装送对方,借口离开了前厅,出了前厅门口后,她的嘴角不住的上扬。
好戏马上开始,可别亏了自己刚才给老侯爷进补的那杯百年辽东参汤。
顾家父子俩在前厅吵了起来。
顾廷烨果然又遭责罚。
顾老侯爷拿起一根长枪,狠狠的在顾廷烨后背抽了起来。
“你色令智昏!”
“你忤逆不孝!”
两棍将顾廷烨打趴在地上。
一顿打没有打醒顾廷烨,反而让他心中怨恨更深。
他转过身来,一脸委屈看向自家父亲。
“这么些年来,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有罪。
有时候我在想,既然您觉得我是冤家,那何必要把我生下来呢?”
顾父听出了儿子的委屈,但更痛心他一直没有悔意。
他指责顾廷烨语气冲冲的训斥道:
“满京城,你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二家人家,有你这样顽劣不堪的儿子。
顾家的脸面都已经被你丢尽了,你怎么变成一个泼皮无赖了呀?
像我们这种有丹书铁卷的勋爵人家的嫡子,满京城居然没有一家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你。”
气急下,他终于决定用白事刺激这个儿子走正道:“你的外祖不过是商人出身,为了顾家这个爵位才把你母亲嫁到我们家的,你对得起他们这番谋划吗?”
顾廷烨不服:“顾府上下家业、里外家伙事,哪个不是靠吃母亲嫁妆才积攒下?
如今究竟是我对不起顾家,还是顾家人对不起我?”
顾廷烨语气强硬,继续说道:“父亲,这府里哪样不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当年她三船五车的嫁妆,嫁谁不能嫁,非要嫁你顾家?
难不成全天下只有顾家一家才是豪门吗?
更何况,如今我已考上科举,更有了乐陵县男的爵位!
顾家的爵位,我顾廷烨,不稀罕!”
“你懂个屁!”,顾偃开气得脸色发苦。
“我从没靠过女人保家业,况且对你母亲,我问心无愧。若没有我护着,你这混小子根本学不着顾家武艺,更成不了才!”
“她是在这屋子里被人逼死了抬出去的!”
顾廷烨流着眼泪看向自家父亲。
“谁死了都要抬出去啊!就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也要被抬出去的!
你口口声声为了你母亲,就你现在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忤逆家族,你以为你母亲见了这样的你会高兴吗?
你什么时候眼里有我这个父亲?你不懂大家族的艰辛,整个家族都要抱团取暖。”
顾廷烨听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
这些年他在顾家受到了无数白眼。
这个顾家除了继母小秦氏,早没了亲人。
只剩下一群永远吃不饱的豺狼。
“这么多年了,我有不少话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父亲讲,我想找你,却又不敢。我想问你……”
顾廷烨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自家父亲。
“我便要你一句话!”
“我半句话都不想跟你说!”
顾老侯爷,气血翻涌,胸膛起伏。
“父亲,从小到大……你不信别人,我可是你儿子!你清清楚楚地对着爹跟我说一句……他们都是假的……父亲……”
“有没有想过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顾廷烨抱着自家父亲的大腿,痛哭流涕的问道。
顾偃开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他伸出手想要摸摸自家儿子的头宽慰一下。
只可惜,刚伸出手。
顾偃开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急怒攻心的他突然旧疾发作。
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身为男人,怎么可能不爱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疼惜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顾廷烨很快察觉到自家父亲的不对劲,慌忙的喊道:“父亲……你怎么了?”
躲在不远处的小秦氏闻讯赶来,她看到老侯爷昏迷后连忙吩咐顾廷烨。
“二郎啊,你父亲不行了,快点去请郎中过来!”
“好,母亲你照顾好父亲,我去去就来!”
顾廷烨因为父亲的生病慌了神,连忙的朝厅外跑去。
待顾廷烨出了前厅,小秦氏才收起表情。面色阴沉的对贴身婆子吩咐道:“向嬷嬷你派人去请御医过来给老爷瞧瞧!”
……
顾廷烨走出顾府后,来到回春堂地急忙的请了个大夫,便来到了顾府门前。
只可惜顾府门前,被小秦氏命令下人围成了铁桶,任何人都不给进去。
顾廷烨懒得和这群刁奴斗嘴,带着随从石头,准备撞开人墙,带郎中进去给自家父亲看病。
身后的郎中一看这阵仗,哪里还敢久留,趁顾廷烨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此时,闻讯赶来的顾家族人齐聚在病榻前。
顾廷熠从小秦氏那里听说了,父亲正是因为和二弟顾廷烨吵了一架才病倒的。
这会听说二弟竟在大门口闹起来,立马走到顾府门前,准备落井下石一把。
见到顾廷烨,顾大郎直接扑到他身上抬手便打,“你还有脸回来?”
顾廷烨不明所以将自家大哥推开,“你干嘛打我?干嘛拦着不让我进去?”
顾廷熠张口就是指责,“你为了一个妾室,气死生父已然大不孝,如今又在正门口有辱斯文,像你这种不孝子孙就该被逐出家门!”
顾廷烨此时被着急冲昏了理智,没瞧出大哥这是当众给自己扣混账帽子,依旧自顾自地惦记着老爹的身子。
“郎中既已来,何故还吵闹?救人是要紧事。”
“里面有御医,犯不上你操心。”
“你若想气死父亲,就尽管冲进去!父亲如今病倒,还不是因为你?”
顾廷熠声情并茂地大声说道。
顾廷熠空口白牙,冤枉自家弟弟,奇怪的是,身边奴仆竟没一个反驳。
可见这侯府水有多深!
直接将顾侯爷重病的责任一股脑推给顾廷烨,说是他脾气不好、性子太傲、说话太噎人才让老父亲怒极攻心。
他利用了顾廷烨的软肋,强迫他陷入懊恼自责,以至于在父亲临终前迟迟不敢去卧室看望。
也造成了父子俩的人生最大遗憾。
顾廷烨在自己房中急得团团转,对自己的随从石头问道: “情况怎么样了?”
石头苦着脸回答:“内院围得跟铁桶一样,四房、五房两位爷也没见到人,连三房的姑老太太都没动静。”
只怪顾廷烨太信任小秦氏才没敢过去,殊不知整个顾府的人就是故意不通知他去。
为的就是将气死父亲的名头栽到顾廷烨身上,从而将他彻底赶出顾家,霸占白氏留下来的嫁妆。
从白昼等到天黑,期间街边坊巷已经将顾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出门买东西的常嬷嬷站在边上,看着百姓们讨论着顾家的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老侯爷被儿子气得吐血,这做儿子的呀,被赶出来又闯进去。”
“哎呦,那真是话本说书似的,就跟江洋大盗一个模样!”
常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奶儿子出事了。
而这也正是小秦氏的杀招!
通过大肆宣扬顾廷烨恃强欺父的行为。
为的就是将顾廷烨的“恶行”,在百姓间口口相传开来,便彻底臭了他的名声。
这样一个汴京侯门的纨绔子弟,如今还不忠不孝,之后被赶出顾家也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