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凡放下茶杯,身体往后一靠,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马,这点钱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呢,我投资,看的不仅仅是项目本身,还得看人。
你让我一个人下注,全资投入,你呢,就出个点子,出个人。就算最后赔了,你顶多就是再回这小院打坐一年,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可对我来说,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啊。你这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呢?万一你中途觉得累了,觉得太难了,拍拍屁股走人,我找谁说理去?”
马丘山一听,立刻挺直腰板,脸上满是郑重:“林总,这您放心!这个项目是我的心血,是我琢磨了一年多的念头,我绝对会尽心尽力,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我可以跟您签协议,保证……”
林不凡摆摆手,打断了没抢到的话:“老马,空口无凭的保证,在商场上是最不值钱的。我要看的,是你的决心,是你愿意为这个项目承担多少风险,付出多少代价。”
话罢,林不凡就不再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着茶,目光平静地看着马丘山。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陈南星看看林不凡,又看看马丘山,也识趣地没有插话。
马丘山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得出来,林不凡的态度很明确——不看到真金白银的投入,光靠嘴皮子是拿不到投资的。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挣扎。这个项目他构思了很久,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反复推敲过,他是真的想把它做起来。可是……钱从哪里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马丘山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总,我明白了!您说的对,空口无凭!”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我……我现在是没什么现金。但是,我老家还有两套房子,是我以前赚钱时买的。我可以……可以把它们抵押了,或者卖掉一两套!”
说完这番话,马丘山仿佛用尽了力气,有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林不凡,等待着他的判决。
林不凡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行,有这个决心,那这事儿就有的谈。”
马丘山闻言,脸上瞬间迸发出激动的神采,他“腾”地站起身,双手用力搓了搓:“太好了!林总!那……那我这就去准备详细的商业计划书!还有房子抵押的事情,我也尽快去办!”
“嗯,去吧。”林不凡挥了挥手,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模样。
“好!好!林总,南星,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去!”马丘山几乎是脚步带风地跑回了房间,那背影充满了干劲,和之前打坐时的闲适判若两人。
看着马丘山消失在楼梯口,陈南星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林不凡,有些好奇地问:“你很看好马爷这个项目?”
林不凡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无所谓看不看好。反正就是一点小钱,亏了也就亏了,就当支持老马再折腾一回。”
陈南星撇撇嘴,语气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恨:“好吧,跟你们这些狗大户真是没什么好聊的。一点小钱……说得跟丢了个钢镚儿似的。”
“没什么好聊的?”林不凡斜睨着陈南星,然后伸手挑起其的下巴:“没什么好聊的那你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我啊?”
“啊!”陈南星拍开林不凡的手,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又是我做饭?不是应该轮到你了吗?”
林不凡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昨天晚上就是我做的,可今天早上没吃,等于跳过了,所以今天中午这顿,当然还是你做。”
“你早上没吃,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做了早餐的,你自己睡懒觉不吃,那是你的事!按照轮换,早餐我做了,午餐就该你了!”陈南星虽然理不直,但一点也不影响她气壮,那模样就好似早上真的做了饭一样!
虽然陈南星的表现天衣无缝,但林不凡却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原因无它——一个一晚上被自己意思两次的女人,然后一大早上的去做饭了,这不是在打他林某人的脸吗?
“你做早餐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明明你早上离开的时候还踉踉跄跄的,怎么可能有精力去做早餐?”
虽然双腿还是有些发软,但为了偷懒,陈南星决定拼了:“谁、谁踉踉跄跄啊?我好着呢!我看是你自己顶不住了,看东西都出重影了,所以才会觉得我踉踉跄跄的吧?”
顶不住?
林不凡就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双眼顿时眯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确定……是我顶不住了?”
陈南星在看到林不凡的眼神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开始怀疑起,为了少做一顿饭这样做值不值得?但略一思考后,陈南星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直接死他床上!
“我、我当然确定!不信你问……”陈南星目光在院子里飞快一扫,立马锁定了正趴在石阶上懒洋洋晒太阳的丧彪,双眼顿时一亮:“不信你问丧彪!它早上还夸我饭做的好吃呢!”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丧彪,原本是不想搭理两人的,但仔细一想,如果帮陈南星一把,那午餐就可以吃到林不凡做的饭。
是选择吃珍馐美味,还是普普通通的粗茶淡饭,这并不难抉择!
随着丧彪点头,言语得到证实,陈南星立马是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怎么样?现在你没什么话好说了吧?赶紧去做饭,本姑娘都要被饿死了!”
给了陈南星一个“你等着”的眼神后,林不凡转身进了厨房。
陈南星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又撇撇嘴。管他呢,就算秋后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先享受了这顿偷懒换来的午餐再说!要是现在就战战兢兢,那岂不是白争取了?
林不凡做饭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厨房就飘出诱人的香气。
等众人来到餐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色泽油亮的红烧肉,清炒时蔬,香气扑鼻的菌菇鸡汤,还有一大盘蒜蓉粉丝虾。分量十足——毕竟有他和丧彪在,做少了根本不够吃。
开饭时,围坐在桌边的只有陈南星、林不凡、大麦和刚出院的胡有鱼。
林不凡目光一扫,立马发现少了人,于是随口问道:“红豆呢?怎么不下来?这午餐最补元气,不吃可不行。”
至于说为什么不提一下马丘山,林不凡觉得,老马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因,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
陈南星夹了只虾,边剥壳边说:“红豆一大早就出去找谢之远了,那孩子好像失踪了……”
等听完陈南星的讲述后,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呢,林不凡就已经拍桌而起了!
“什么?!你说红豆跟谢之遥一起出去的?”
陈南星被林不凡吓了一跳,虾都差点掉了,茫然地点头:“应、应该是吧……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林不凡在餐厅里来回踱步,语气焦躁:“孤男寡女,结伴出行,荒郊野外……这多危险啊!
谢之遥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肚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花花肠子,我就一个没盯住,他居然就把红豆给拐跑了!
不行不行!
我得赶紧把红豆叫回来,可不能让她被谢之遥那小太阳的外表给骗了!外表阳光有什么用?说不定心都是黑的!”
说着,林不凡便掏出了手机,就在他刚解锁屏幕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疑惑的声音:
“谁要被骗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众人抬头,只见许红豆站在餐厅门口,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
林不凡眼睛一亮,几步就蹿了过去,抓着许红豆的肩膀上下打量,语气急切:“豆儿!你可回来了!你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有没有被那个王八蛋占便宜?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有没有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快告诉我!”
许红豆被问得一头雾水:“林不凡,你又在发什么疯呢?我被哪个王八蛋占便宜了?”
陈南星终于算是明白林不凡在急什么了,语气酸溜溜的解释道:“我们林总这不是听说你跟谢之遥一起出去了,醋坛子打翻了,正泛酸呢。”
许红豆闻言,看了看一脸焦急林不凡,又看了看撇嘴的陈南星,忽然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林不凡在吃醋,倒像是另有其人?”
陈南星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谁吃醋了?这么多好吃的摆在眼前,我忙着吃还来不及呢,哪有空吃那玩意儿!”
“我又没说你,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
“你!哼!”陈南星说不过许红豆,干脆埋头扒饭:“懒得理你!”
林不凡才不管两人斗嘴,拉着许红豆到空位坐下,把她面前的碗堆得跟小山一样:“豆儿,别管她们,快吃饭!跑了一上午肯定饿了,多吃点补补!”
许红豆看着碗里冒尖的菜,心里那点因为找人无果的烦闷消散了不少,拿起筷子:“谢谢。”
几人开始边吃边聊。
胡有鱼喝了口汤,随意问道:“红豆,谢之远那小子一样了,找到了吗?”
许红豆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我把村里能去的地方都转遍了,能问的人都问了,都说没看见。”
陈南星咽下嘴里的饭,猜测道:“会不会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待村里了,跑去昆明找他爸妈了?他都那么大了,应该没事吧?”
“谢总给他爸妈打过电话了,谢之远没回去。而且他爸妈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一直安静吃饭的大麦忽然小声开口:“那他会不会因为觉得太丢脸了,想不开……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啊?比如跳崖、跳海、跳楼,又或者卧轨、上吊、吃毒蘑菇……”
说着说着,大麦就发现餐桌上的众人都一脸震惊的看向她,当即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就是看新闻里说,现在的孩子自尊心特别强,受不得一点打击……”
见气氛有点沉重,胡有鱼赶紧打圆场,干笑两声:“哈哈,大麦,你想多了,太吓人了!不至于不至于!估计就是跑哪儿玩去了,或者躲哪个同学家里了,手机没电了吧。小孩子嘛,气性大,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许红豆眉间的忧虑并未散去。她下意识地看向林不凡,却发现这家伙和丧彪一样,正埋头苦干,吃得那叫一个香,仿佛完全没感受到桌上的低气压。
许红豆目光落到丧彪身上,忽然眼睛一亮:“彪哥,你鼻子很灵吧?你能帮忙找到谢之远吗?”
丧彪正美滋滋地啃着一块带肉的骨头,闻言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抬起头,狗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嫌弃,一点好处都不允诺,你这是求人,不,求狗办事的态度吗?
丧彪撇撇嘴,继续低头啃骨头,一副“本大爷忙着呢,勿扰”的高冷姿态。
许红豆见丧彪不搭理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它的主人。
林不凡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咽下,这才不紧不慢地抽了张纸巾擦嘴。
“找人这事嘛……先不急。”林不凡抬眼看向许红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许红豆:“你先说一说,今天上午是你自己一个人找的谢之远,还是你跟谢之遥两个人一起找的?”
许红豆以为林不凡的醋劲还没过,有些好笑地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找的!谢总就骑着摩托车在村里主干道和几个路口转了几圈,然后就说马场那边有事,急匆匆走了,根本就没怎么上心找。”
“啊?”陈南星惊讶地放下筷子:“他自己亲弟弟丢了,他就这么不上心?”
大麦怯生生地补充道:“我……我之前听村里几位阿婶闲聊时说起过,谢总和谢之远,好像……不是一个妈妈生的。谢总的妈妈过世后,他爸爸才娶了谢之远的妈妈。”
陈南星恍然:“哦……原来是同父异母啊,怪不得……”
许红豆却蹙起眉,摇摇头:“我觉得……不至于吧?之前看谢总对他弟弟,挺关心的啊,不像是那种表面功夫。”
闻言,众人也仔细想了想,觉得许红豆说的有道理,谢之遥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像是那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