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罕默德——”
在我借着暖手包的掩护、偷偷打开纸条后,就看到上面的第一句话如此写道。
一阵短暂的怔愣,我转头看向死死抱着我胳膊的小女孩,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恶寒,不过我并没有把她推开。
一方面是我还需要她的暖手包作掩护,偷偷查看纸条上的其他内容。
另一方面是纸条上的字体很娟秀,甚至有点像幼圆体,所以我在恶寒之后突然想到,这句话可能不代表“小女孩”是穆罕默德,而是说这些内容来自穆罕默德。
事实证明我没猜错,因为紧随其后的第二句是:“如果你能看到这份留言,说明‘Aether-xI’的研究已经成功、并且我们赌对了。”
我的视线在“赌”上停留了半秒,最终还是忍下骂街的冲动、继续看起了后面的字。
“如果你此刻感到愤怒,我将表示理解、并致以诚挚的歉意,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Aether装置逆向工程联合攻关’在现阶段的目标,就是让‘刘晓星’可以像正常人类一样,工作、学习、甚至包括‘入梦’这种只在意识层面进行的活动。”
“按照原本的项目规划,‘刘晓星’会在两个月后进行评测、再决定是否进行‘入梦实验’,但杨佩宁打乱了这个节奏,所以我们只能冒险来试一次。”
“你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阻止杨佩宁的计划——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我们认为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阻止他。”
“之所以没有在入梦前告诉你,是因为这次剿灭E.c.S.o的行动太轻松了,我们很难不怀疑杨佩宁另有图谋,必须警惕他在我们的附近安插眼线。”
“另外,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在现实中还有备用计划,如果你认为自己无法阻止杨佩宁,就请你尽量在‘梦境’中拖住他,其他事情会有人去处理的。”
“……”
后面大概还有十几个字,但这张纸条只有巴掌大,写字的人又没做好事先规划,所以结尾部分的字体几乎和芝麻差不多。
如果换成一个安稳的环境,我应该还能辨认出来。
但在这辆过山车一样的雪地车上,还要躲着“杨佩宁”、从一种别扭的角度偷偷的看,我感觉眼珠子都快抽筋了,也没看清那十几个黑点是什么字。
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不重要。
从整体内容来看,这段内容应该是穆罕默德口述、刘晓星入梦之后的代笔,而从前面的措辞习惯来看,最后那十几个看不清的字,大概就是什么“辛苦了”之类的片儿汤话。
我一直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客套,不过出于谨慎,我还是偷偷把纸条塞进口袋,准备找个机会再仔细研究一下。
与此同时,刘晓星见我看完纸条、也慢慢的坐正了身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话题还是小孩子那种天真烂漫,但我已经知道她在伪装,所以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我看完纸条后、又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雪地车就开上一片更加崎岖的冰原。
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在突然的晃动中撞上车窗——没感觉到太强烈的疼,但是血几乎立刻就流了下来。
冰凉坚硬的车窗和恍惚的眩晕感,体现出一种最直观、也是最不容忽视的威胁。
我不知道“杨佩宁”是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心思琢磨那些,因为我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能活着下车。
于是我一手抓住前方的座椅、另一只手护住身边的晓星,眼睛死盯着前方、想要根据地形预判摇晃——但我很快就放弃了。
在冰原上开车,和普通的土地路面有很大不同,这里不只是地形崎岖,那些表层的冰壳还有厚有薄。
厚的冰壳开上去顶多就是一歪,而薄的冰壳会被履带和车身的重量压碎,底下可能会是更厚的冰壳,但也可能是一片凹坑。
我在三秒钟里做了四次预判,结果一次都没对过,反倒是头上又多了几个包,抓着座椅的手也在扭动和拉扯中、疼的好像要断掉一样。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去了!”
“杨佩宁”边开车边大声喊道:“这条路不太好走!但能节省40分钟左右!我们必须在极夜之前赶到血瀑布!”
我听到这话顿时火大:“40分钟值得这么玩命吗!”
“要看情况!”
“杨佩宁”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平时当然不值得!但如果在关键时刻!一分钟!一秒钟!都是值得拼命的!”
“现在说话的是秦玉林。”
我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判断,因为我明显能听出来,他在没话找话的想要提醒我什么。
这让我稍微放心了一点,毕竟秦玉林能冒险提醒我,就说明他此刻还是想帮我的,可惜眼下的情况实在不适合思考,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提醒什么。
我想追问又担心被杨佩宁察觉,所以只能先压下好奇、佯装脱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秦玉林可能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可能没有——后续便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要命的颠簸又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冰原终于稍微平坦了一点。
其实这里的地面上已经没有冰了,但风卷着雪和冰碴呼呼的吹,所以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着能见度开始降低,秦玉林也不得不放慢车速,同时前方的风雪中,开始隐约出现了人类建筑的痕迹。
八栋橙色斜顶建筑、簇拥在黑色的冻土斜坡上,远处还有几座白色油罐似的东西。
一座红白条纹的信号塔,孤独耸立在远处的风雪中,塔顶的橙色信号灯像濒死一样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信号塔的下方还有一片停机坪,但停机坪的主体颜色和土壤相近、标志性的白色“h”又被风雪遮挡,所以我只能看到几架像是直升机的东西。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山坡底下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片、穿着橙色保温服的尸体。
那些尸体可能有几十、甚至上百具,随着雪地车逐渐接近,我也慢慢看到其中一些人的背上,有用反光条组成的单词。
上面一行是大写的“USA”,下面一行是常规“mcmurdo Station”——他们就是麦克默多科考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