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吉迪姆”能否只依靠自身就完成“入梦”,但这个种族在“人类大脑”方面,确实有些特殊的本领。
比如1984年的黄家村、还有同年死亡却又重新“投胎”的索菲娅。
再比如之前在“血池”,我和刘祈一起对抗……或者说被“吉迪姆”戏耍的时候,也都是那些进入体内的“红虫”在起作用。
所以在理论上——某个曾经去过西班牙修道院的人、在1931年之前去了血瀑布并死在里面,那么“吉迪姆”是有可能拿到这个人的记忆的。
之后,那支探险队来到血瀑布、并在无意中被“吉迪姆”寄生,于是他们便通过一种类似“入梦”的途径,看到了之前那个死者记忆中的、西班牙那间修道院的壁画。
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有一些极端环境、或是极端情绪所导致的记忆变形,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在后面成为了“入梦”的技术基础。
而且杨佩宁刚才也说了,关于“吉迪姆”的确定性研究,是在2019年完成的。
官方发现这个现象、做几年秘密研究、完善相关技术和设备,又在2025年公布联合政府成立、我在2026年提出“观察者计划”——时间上是完全可行的。
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我曾经和包括穆罕默德在内的十一个人、共同商定了一个我现在还没想起来的计划,
那个计划和我的身份有关,也和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有关,但应该和“观察者计划”没什么关系,毕竟整个项目组里所有的观察者中,只有我的身份是被刻意隐瞒的。
而在我把“隐瞒身份”、从“观察者计划”中剥离之后,又一个新的思路出现了——“忍受程度”。
这是杨佩宁在不久前说过的。
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发展,那么我在进入这个“集合梦境”之前,就应该恢复了全部记忆、然后更顺利的帮他完成后续计划。
可惜杨佩宁的“逼迫”没有成功,我稀里糊涂的来了这里,但杨佩宁对此的反应不大,只是觉得“会稍微麻烦一点”而已。
这验证了他之前那句话,他只需要我的“信任”,不太需要我的“记忆”。
换句话说,只要是我就可以了……
“说起来我不太明白。”
我皱眉看着手里的文件,接着停顿半秒、在他以为我想问文件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联合政府会让我来?”
“我不……”
杨佩宁吐出两个字忽然一顿,脸上随意的表情收敛起来、慢慢融化成一副欣慰的笑:“知道我会提防‘认知负荷超载’,所以把重点问题提前了是吧?”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杨佩宁也没再纠结,稍作回想便解释道:“我猜到联合政府会派人来阻止我,但我没想到他们会一开始就派你来。”
“不过这一招虽然冒险,却还算是高明,毕竟时间拖得越久、你知道的越多、结果的不确定性就会越大……”
“等一下!”
我连忙打断杨佩宁,又回想了一遍才皱眉道:“你刚才说没想到?那你怎么会用利亚姆的身份来接近我?甚至还特意染了头发?”
“那不是专门为了接近你的。”
杨佩宁继续流畅的解释道:“杰德和利亚姆他们,是少数几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自己察觉、并开始调查E.c.S.o的小团体之一,而且是其中最活跃的。”
“联合政府想派人来阻止我,就必须选择立场明确的观察者、也就是曾经和E.c.S.o有过明确对立、甚至对抗的观察者,所以可供选择的范围并不算大。”
“再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几个相对活跃的团体基本都见过面,利亚姆作为他那个团体的尖兵,来这里的观察者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
我仔细捋了一下,确定逻辑通顺才继续问道:“但这好像没有‘保险’,毕竟你要找的是我,不是认识利亚姆的观察者。”
“但我可以利用利亚姆的身份,从观察者那里套取情报,了解联合政府的最新动向,至于你——”
杨佩宁说到这,忽然有意无意的错开了视线:“我在迈阿密的灾民安置点挑起骚乱,就是想把观察者引出来——联合政府能选择的观察者不多,早晚会轮到你的。”
“原来如此……”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琢磨他刚才忽然错开的视线,直到“此”字说完,我才突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你能让其他观察者无法入梦?”
“脑死亡就可以了。”
杨佩宁淡淡回道,视线也重新转回到我的脸上:“我可以绕过入梦仪的安全协议,直接用大量的垃圾信息、烧毁观察者的大脑,就像熔毁芯片一样。”
我看着杨佩宁的眼睛,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自愈基因无法修复致命伤,而且脑死亡的话……‘应急预案’也没用了吧?”
“……”
杨佩宁的眼神闪了几下,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想过一些柔和的办法,比如让他们传话给你、或者把他们的意识都困在这里,可是需要的时间都太长了。”
“联合政府急着想要阻止我,我也同样着急、想要尽快完成我的目标,所以我不能在那些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成大事,总是需要一些牺牲的,能理解吧?”
“我……我……”
我看着杨佩宁的眼睛,可是努力张了几次嘴、都死活说不出第二个字。
此刻的我很害怕,但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害怕”。
那种感觉有点类似我被人注视的时候、会感觉发痒的本能,就像一只草原上的兔子、感应到了空中俯冲下来的鹰。
没有啸叫、没有阴影、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但那只兔子就是知道自己死定了。
现在我就是那只兔子……哦不,不是“现在”。
我强压着心里的慌乱和忐忑,重新回想了刚刚过去的几分钟——
那种仿佛被天敌盯上的感觉,是在杨佩宁错开视线、又重新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之后才出现的。
就好像……他在那个瞬间之后,变得更像我认知中的杨佩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