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戈邑边缘的沼泽区域,夏后剑剑柄上的绿松石硌得掌心发疼。
季杼站在帐外,听着父亲与伯靡的争论,目光落在自己新制的藤甲上——那是用沼泽地的藤蔓编织的,浸过三次桐油,刀箭难入。
“戈邑城坚,正面强攻损耗太大。”伯靡的竹简敲在“沼泽”二字上,“季杼虽勇,但沼泽地对骑兵不利。”
少康抬头,看见儿子掀开帐帘时,藤甲上的铜铃轻响——那是汝艾为他系的平安符。
“骑兵不利,步兵有利。”季杼上前一步,甲胄上的“夏”字军旗刺绣还带着线头,“寒豷的军队依赖战马,我们可以诱敌深入,用地形吞掉他的精锐。”
少康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木块——那是小时候玩的“诱敌”游戏道具,用树皮刻的寒军军旗。
“你打算怎么诱?”少康故意压低音调。
季杼摸出怀里的牛皮地图,上面用符号标出沼泽中的芦苇荡:“让前锋佯装败退,引他们追进‘龙尾滩’。
那里芦苇高过人头,战马跑不开,而我们的藤甲兵可以水陆两用。”
伯靡突然拍案:“此计险中求胜!寒豷刚愎自用,必然上当。”
少康看着儿子眼中的坚毅,想起自己当年在有虞氏当庖正时,也是这般孤注一掷。
他转头望向通界灵音宝器,惠岸的投影正在冥界布置“情感回溯”阵法——时机到了。
冥界,惠岸判官正在施展情感回溯的神通。
惠岸的“无情咒”金光笼罩寒豷怨灵时,后者正在啃食夏民的怨念。
夜影的幽影灵戒在旁戒备,看着怨灵突然抱头惨叫:“惠岸,他看见什么了?”
“他母亲被寒浞充作人牲的画面。”惠岸的指尖按在怨灵眉心,强行翻开其尘封的记忆,“寒豷不是天生的恶,是被寒浞养大的恶。”
阿璃的灵心玉柔光中,浮现出幼年寒豷躲在粮仓里,听着母亲惨叫的场景。
“这老东西在动摇。”夜影看着怨灵透明的手掌开始颤抖,“但他人间的军队还在前进。”
惠岸知道,情感回溯对执念深重的怨灵效果有限,必须速战速决:“阿璃,把夏民苦难的记忆片段传给季杼,让他知道何时发动。”
人间,龙尾滩之战正在徐徐展开。
季杼的藤甲兵刚退到芦苇荡边缘,寒豷的骑兵便踏碎了最后一块界碑。
他握紧手中的“诱敌旗”,那上面的寒军狼首图腾是从寒浇尸体上剥下来的,此刻在风中猎猎作响。
“将军,前方是沼泽!”副将拉住缰绳。
寒豷却挥鞭:“追!季杼没退路了!”
他的战马踏入芦苇荡时,季杼突然露出冷笑——这一笑,像极了惠岸在通界灵音里说过的“陷阱即将闭合”。
芦苇深处传来牛角号,季杼扯掉诱敌旗,露出下面的“夏”字军旗。
寒豷的瞳孔骤缩,只见无数藤甲兵从芦苇丛中钻出,手中的长矛尖端涂着沼泽毒泥。
他想勒马,却听见身后传来“噗通”声——先头部队已陷入淤泥。
“不好!有埋伏!”寒军副将的声音被芦苇荡吸收。
季杼挥动令旗,藤甲兵分成三路:一路砍断芦苇制造迷障,一路用强弩射击战马眼睛,一路投掷火把——他记得惠岸说过,“火能破邪,也能照亮生路”。
寒豷怨灵在冥界突然暴走,挣脱惠岸的佛光:“不可能!我的蚀心咒......”
惠岸趁机加深情感回溯,让其目睹戈邑百姓为季杼军队指路的场景:“看见没有?你父亲用恐惧统治,你用杀戮立威,而少康......”
“少康用人心。”阿璃的灵心玉映出季杼搀扶伤兵的画面,“民心所向,便是天命所归。”
寒豷怨灵的挣扎逐渐变弱,人间寒豷的军队却在此时祭出“蚀心咒”——无数黑蝶从士兵瞳孔飞出,藤甲兵突然抱头倒地。
季杼感觉头痛欲裂,却看见夏后剑在腰间发烫。
他拔出剑,剑身突然映出惠岸的脸:“季杼,用你的心,唤出剑的光。”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天命唯德是辅”,握紧剑柄的手突然稳定,剑尖挑起一盏火把。
“夏民何罪!”季杼的怒吼惊飞芦苇中的水鸟,夏后剑爆发出强光,黑蝶在火光中纷纷坠落。
寒豷在战马上目瞪口呆,看见季杼的剑刃划出金色弧线——那是惠岸在冥界注入的佛法力量。
“将军,士气崩了!”副将的报告被喊杀声淹没。
寒豷看着自己的士兵像无头苍蝇般乱撞,突然想起惠岸在通界灵音里的审判:“你以为手中的邪器是力量,其实是民心的秤砣,压得你永远翻不了身。”
惠岸撤去情感回溯时,寒豷怨灵已蜷缩成一团。
夜影踢了踢怨灵虚化的肩膀:“现在知道怕了?”
怨灵颤抖着开口:“我......我只是想让父亲看见我......”
阿璃的灵心玉柔光裹住它:“可惜,你父亲眼里只有权力。”
人间传来号角声,季杼的藤甲兵正在打扫战场。
少康的声音通过通界灵音传来:“尊者,季杼赢了。寒豷的精锐已灭,戈邑指日可下。”
惠岸望向戈邑方向,看见季杼正在给投降的寒军士兵包扎伤口——那画面,像极了少康在斟灌氏的作为。
“告诉季杼,”惠岸的声音里带着赞许,“他用的不是战术,是慈悲。”
少康一愣,随即轻笑:“尊者是说,藤甲兵救的不只是夏军,还有寒军的人心?”
惠岸点头,看见法器中季杼将食物分给俘虏,那些士兵眼里的恐惧正在变成感激。
夜影看着这一切,突然开口:“惠岸判官,您早就知道情感回溯会让寒豷军心动摇,所以才让季杼用诱敌计?”
“不是我知道,是因果知道。”惠岸转身走向忘川,“当一个人开始害怕时,他的剑就拿不稳了。而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看清自己种下的因。”
阿璃跟上时,发现惠岸的步伐比往日轻快。
远处,季杼的军队正在沼泽地插下“仁”字大旗,惠岸的佛光穿过云层,照亮每一个放下武器的士兵。
她突然明白,这场胜利不是靠武器,是靠让对手看见——恶的尽头,是更强大的善。
“下一战,该直取寒宫了吧?”夜影摸着幽影灵戒,那里还残留着蚀心咒的余温。
惠岸望向有穷氏方向,少康的军旗正在风中舒展:“寒豷已失人心,剩下的......是伯靡的硬仗了。”
但至少此刻,夏朝的光,正在戈邑的沼泽地上,一点点蔓延开来。
惠岸知道,这束光里,有少康的坚持,有季杼的智慧,更有无数不愿再做牲口的民心——而这,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