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吗?”
新条彤坐回床头,棕榈色的大衣裹上白嫩的肌肤,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Forsaken的细胞混入血液,像是甜美的毒酒,激发着几乎每个圣纹者本能的欲望,这世上犯罪率最高的人种并非黑人,而是他们这些同时拥有力量与诅咒的圣纹者。
真不知道为什么圣纹者里会有这样的笨蛋,明明是如同神话中邪恶的龙类一般被欲望与野心填满的怪物,明明骨子里都流淌着暴虐与贪婪,可偏偏却在活的清心寡欲,道法自然。
这样比起来,倒像是自己太小家子气,固执地接受支配,固执地把这个并不美满的协会当成遮风避雨的港湾,把拯救了她却无比严厉的的紫当做母亲。
换做海斗,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会值得他扭曲自己的意志吧。
可自己不同……自己的人生在最黑暗的瞬间定格住了,在断壁残垣,在战火纷飞,在饥肠辘辘的地狱里,人们啃食着被炮弹炸碎的尸骸,大人们看向自己的两眼冒着红光。
她一块一块地抓起坚硬的石子,想从这片干涸的土地上挖出昆虫,哪怕是足以果腹的草根也好。
可什么都没有,偶尔会抠出沾满沙砾的头盖骨,黑洞洞的眼眶望着自己,穹野的尽头,硝烟下躺着零乱的尸块,面目狰狞的人们和秃鹫一起抢夺着“晚餐”。
肚子里的鬼总在叫,饥饿让她睡不着,连睁开眼直视这个荒芜的世界都是那么痛苦。
可紫给了她机会,被饥饿蚕食的身心在那束光抵达之前,只剩绝望。
她咬着桌面的甜点,一口一口,如同基督徒虔诚的进餐,连盘子都舔了干净。
十几年了,饥饿的感觉却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追着她。
她其实挺喜欢海斗的,至少不像别的圣纹者那样令人讨厌。但对她来说,廉价的自己和奢侈的喜欢,的确无法对等地置于天平之上。
“Fighting!”
新条彤猛地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就算心底满是裂痕,总还要生活下去。
打开电脑,她翻翻找找看着这两天的监视记录。
自己被下药弄倒后,海斗倒是“绅士”,没有什么帮美女脱衣盖被子,两人独处的暧昧剧情,这家伙打开房门甚至没进去,就用S级的力气把自己丢出几米,摔到了床上,也不管自己的脑袋狠狠砸中了床沿,两只脚还挂在地上。
“阿西八,怪不得我醒过来脑瓜子痛,脚也麻了半天。”
她愤愤不平地按下快进,监控摄像头早已布置在这栋建筑的各个角落,出于专业性她甚至给厕所加装了微型摄像头,海斗虽然谨慎,但专业的偷窥设备更是足够隐蔽。
“哎?”
画面的一段缺失了,那是安在门口的监视器,同样的时间点,几乎每一个监视器记录的画面都变得模糊,像是铺满了雪花的老式电视。
“信号干扰器?”
不……新条彤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她再三确认过海斗的行李,而这里是黄石公园,不可能像魔术师一样凭空变出高强度的信号干扰器来。
她忽然想到了Lethe起源石板,属于灭世君主的石板,假面骑士Lethe每一次变身,附近的电路设备都会遭受影响。
在2023年的南极之行,Lethe原生体的姿态甚至导致了整个南半球所有的电路设备和网络系统短暂瘫痪,那是高强度的电磁场,强到一瞬间击穿厚重的金属,扭曲导线里的电流,干扰信号。
“呜呜呜呜呜……”低低的哭声传来,新条彤的思路被打断,这才打开窗户,从二楼看向楼下的方向。
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捧着已经死掉的柯尔鸭,眼泪直流。
“珊迪,快别哭了,要是吵到了那些方舟党大人……”这家旅馆的老板,女孩的老父亲正紧张地观望着周围,上去想要捂住女孩的嘴。
这就是为方舟党所支配的世界,在m国,哪怕并非名义上的政党,其辐射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怎么啦?”海斗伸着懒腰,被女孩的哭声引出门。
“尊敬的方舟党大人,非常抱歉,孩子小不懂事,我这就让她闭嘴。”老男人很紧张,对方舟党来说,因为一点点摩擦而害得别人锒铛入狱的事件在哪儿都并不少见,这个世界的秩序与平等从来只是口头的承诺。
“不用了,这样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似的。”
海斗蹲下身,凑到了女孩的面前。
后者的年龄倒是和柊真白差不多,留着短短的马尾辫,脸颊上点缀着雀斑。
女孩哭的像是泪水决堤似的,倒是让海斗多看了她手中的柯尔鸭两眼。
在m国,柯尔鸭被列为家禽,很常见,也是不错的宠物,而这只柯尔鸭的体态明明胖乎乎的,养的很好,没有饥饿也没有疾病,却忽然死了。
“真是奇怪。”
海斗翻开了柯尔鸭的眼皮子,浑浊的眼眸黯淡无光,死的不能再死。
老父亲本来很担心,海斗这样年轻的方舟党高层不定有什么恋童的小癖好,但后者的注意力却几乎都在了那只鸭子身上。
“它是关在笼子里的吗?”海斗注意到了柯尔鸭头顶的羽毛有些秃,淡淡的血迹还未干涸。
“是的,因为怕搅扰到两位贵客,就关起来了。”老父亲摸了摸大红鼻子,面露疑惑。
“平时它很乖,关起来也没什么,但偏偏昨晚就一直撞笼子。”
“这样啊……”海斗的视线在雪白的柯尔鸭身上扩散,忽然想到了初中那会,自己拿了爷爷买的鸟,放到了楼顶。
那是只很倔的鸟,从被买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撞击笼子,拼了命地想要飞走。
可后来海斗放假回去,它已经成为了一只“老实”的鸟,头顶光秃秃的,带着无数次撞击牢笼留下的疤痕,哪怕打开了笼子,也不愿意飞出去。
自己想着让它晒晒太阳,把它放到了夏日的楼顶,结果忘记取鸟笼,白白葬送了一条生命。
“要是我昨天把她带回房间就不会这样了。”女孩还在啜泣,失去了珍贵的伙伴,她的自责那么深。
其实自己也是一样吧,自己葬送的生命、没能达到的期待、难以改变的世界,他总是怀揣着淡淡的罪恶感,好像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陆海斗,是你做的不够好,你不值得那些期待,你总是把事情搞砸。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听惯了这样的声音,渐渐的也只能充耳不闻。
“我们一起把它埋了吧。”
“小鸭子,也需要安静的睡眠了。”
海斗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表现的温柔,换做柊真白这套说辞绝对不管用,但老外小孩格外好应付。
女孩擦着眼泪,默默点头,看着海斗提着铁铲挖出一个小坑。
女孩缓缓地把那蓬松的小家伙放进土坑,远处的温泉冒着白雾,像是那些遗失在时间里的生灵正升入天国。
爱、死亡与性,这个疯狂的世界总是充斥着这三大元素,另外两个他并不了解,却只有死亡……
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令人连反胃都再也做不到了。
“最近很多的动物都消失了,很奇怪啊。”
老父亲望着茫茫原野。
“以前这个季节,到处能看到成群的北美野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