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不过就是下潜罢了,有什么需要学的,我们自己就能捞上来。”
“我痴长小姑娘十几岁,想告诉小姑娘一个道理,那就是为人要留三分颜面,日后也好相处。”
“否则......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是要吃苦头的。”
“什么苦头,哪来的苦头?”李元喊了一声,怒气冲上脸,牙齿都咬紧了:“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脸臊不臊?”
“小鱼本可以不告诉你们底下有漂亮石头的事儿,她说了,你们就该领情,能捞就下去捞,捞不了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竟是在这里教训起人来了?”
“我知道你们还有着京城人士所谓高高在上的‘傲骨’,自觉尊严被挑衅了,所以想要找回场子,你们也不看看,跟你们辩论的难道是什么世家大儒吗,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你们不欺负她,她也不能生气!”
李元叉着腰,铁青着脸,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群大人,说是李家的人都丢姓李的人的脸。
刘三东小心地扯了扯李元的袖子:“小元公子别生气。”
李元摆摆手,叹了一声:“大盛已乱,他们若还自恃以前身份,以为去了陆地上面还能得到某方重用,那真是大错特错。”
“前朝被贬的臣子,难道还会被新朝启用吗?他们真的有那么不可替代吗?不是。”
“可替代你们的人太多太多了,只是你们认不清现实罢了。”
“可悲,可笑,可怜,可叹!”
李元没有再说,但刚刚这些话也没有避着人,不管他们是想听还是不想听,都听到了。
刘三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元公子,不用管他们,只用管自己,等你学会泅水了,我让小鱼拽着你下去捞石头。”
李元面色一变,立刻摆手:“不,不用了!”
刘三东以为他是推辞,便按住他的手道:“放心,到时候一定拽着你下去!别怕!”
李元还要开口拒绝,刘三东已经开始搬东西了,一边搬一边回到渔村村民们的问题,说着说着,紧张感便消散不少,反正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也不用害怕。
“对,买个眼镜就能下去了,下去一次就都赚回来了。”
“看不见啊,那就抓瞎,随便下去摸一摸,万一摸到值钱东西了呢。”
“往哪走?继续往前走啊,咱们还得在海底赚钱呢。”
“当然啦,等到了安稳的地方,继续打鱼也好是个营生,就是不知那时当官的人,会不会是个好官。”
这时有人回了一句:“若是去到一个没有官员的地方就好了......”
刘三东手上动作一顿,苦笑一声:“若是没有官员,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吃饱。”
李元垂下眉眼,轻声道:“我自幼读书,原以为日后考取功名,可以为百姓为大盛做一些事,却原来百姓不想要官员。”
刘三东倒是想起一些旧事:“小元公子,你可知咱们最喜欢的县令是哪位,是宋县令,他任上三年之后就被调去了其他地方。”
李元眼睛一亮:“他是一位极好的县令?”
刘三东摇头:“他也贪,不过他是贪的最少的,而且也没把人往绝地上逼,就马马虎虎尚能让人活着。”
李元身形一震,只觉自己当初眼瞎,竟只看到了京城繁华,却忘了锦绣外袍之下,蛆虫早已啃噬内里,坑坑洼洼,腐烂不堪:“原来,大盛的根基早就烂了,这次不过是隐疾发作,回天乏力罢了。”
李元无力地蹲坐在了船板上,双目无神,心痛到难以自抑。
刘三东正搬着东西呢,看到李元坐下,便一把拽起了他:“我邀请你上我的船待一会儿,你帮我搬东西过去。”
“别闲着,别愣着,不然又该胡思乱想了。”
李元心里还难过着呢,转头被迫抱上了一个大瓷罐子,里头也不知装了什么,沉的他腰一弯,差点迎面栽海里去。
“走,走,小元兄弟,上我船瞧瞧。”刘三东一边喊着,一边拽着他上了船。
李元就这么被迫登上了船,然后抱着东西手足无措的站着,也不知道该往哪走,该干什么。
最后还是刘小鱼拉着他去放东西。
然后李元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拉了壮丁,一直到东西搬完被留下吃饭,才想起来问道:“这就是你们换的船啊。”
刘三东一家人齐齐一愣。
刘三东有些心酸:“小元兄弟,咱气归气,可不能伤了脑子啊。”
刘小鱼:“那伤了脑子还能治吗?要不我给你抓条鱼补补吧。”
刘兰花:“得吃鱼脑,鱼脑补。”
王金妹:“都给你吃哈,来,快吃。”
李元:“......”
......
李元刚才那一通火发出去之后,有些人觉得被下了面子,重新结盟,直接跟李家嫡系分开了。
那船远的,要不是为了来苏凌店里买东西,还能去更远。
李留云却觉得李元说的好,有些人就是认不清现实,还以为自己终将有被重新启用的一天,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罪臣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还不如跟着渔村的村民们一起出海,寻一个世外之地,耕地打鱼,自给自足。
“今儿个李元说了这一通之后,清醒的也该清醒了,还没清醒的也就随他去吧,这李家九族,总归有散开的一天。”
李留云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声。
“夫人,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骂那奸臣宦官,是不是我们还在京城,是不是九族也不会被我连累?”
程玉荷声音跟屠刀似的,没留丝毫情面:“不会。”
“你忘了,大盛乱了,到时候乱党攻入,大家全都要被砍头,如今被流放,反倒留了个全尸。”
“全尸?夫人,咱可都还活着呢。”李留云赶紧道。
“那你还在这伤春悲秋的作甚?连你儿子李时升都知道拜师学泅水,你个当爹的,你不去学泅水,你是想当全尸吗?”程玉荷问道。
李留云可可怜怜:“夫人,我伤还没好全,好了就去。”
“咱们都不当全尸,当活人。”
程玉荷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也叫李留云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