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草原的风已然带上了些许燥热。
土路尘土飞扬,黄沙蔽日。急行几天后,漫漫黄沙中出现一道绵延城墙的影子。
目的地在即,沈锦程催动缰绳,踏出阵阵飞尘。
离城门越近,人也多了起来。门口熙熙攘攘,有驮着货物的马队,挑着挑子的贩夫,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宣府是边防重镇,城楼也是不俗,三门并列,楼高二三十米,十分宏伟。
距城楼几十米处,路边摆着拦车马的路障,前边带路的锦衣卫只能收紧了缰绳减速。
“吁!”
锦衣卫拉紧缰绳,翻身而下。
她毫不客气地指着前方的守门小兵,“你,过来!”,
“把这些碍事的东西清理干净。”
守城的卫士早就发现这群行色匆匆的人,抓着武器小跑过来。
“干什么的?”
为了低调,一行人都穿着常服,虽衣着朴素但锦衣卫肃杀的气质根本掩盖不住。
守城将士目光敌视,
“为何骑马闯城?速速下马接受盘问,否则当奸细诛杀!”
说完小兵拔剑张弓,城门刚才还喧闹不已,此刻聚集的百姓都惊慌地散去两边,唯恐被误伤。
“嗯?”
探路的蕃子不悦地眯起了眼,“锦衣卫执行密令。”
“速速放行!”
锦衣卫三个字能让一般官吏闻风丧胆,但这守城小兵仍不退让,
“你说是就是?边城重地,容不得一点差池。”
“可有信物?”
蕃子回头,只见身后沈大人和指挥使等人已经打马跟上,马上就要进城,可她连门都没开好。
心中不禁急躁。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盘问我?”
“快快放行!”
“你说放就放?”
“北镇抚司你也敢拦?
蕃子亮出腰间的牙牌,小兵凑过脑袋看了一眼,见了几个鎏金大字“北镇抚司”。
“这回可好了?”
兵士寸步不让,“我又没见过真的,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若是锦衣卫怎么不见飞鱼服,绣春刀?”
“边防重地,尔等可疑人士还需好好盘问!”
“快下马!”
“我看你是故意找茬!”
横行久了的锦衣卫没想到在这里吃了下马威,若是往常她早就一刀砍去,但是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对着她的弓箭手硬生生忍下了脾气。
两方人马对峙,沈锦程打马跟上同样被拦在了城门口。
不等她开口,指挥使刘长微皱眉询问:“怎么回事?”
“头,这小兵要盘问我们。”
刘长微目光不善,她又亮出了手中牙牌,但众兵士仍不放行。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被拦下的马儿不耐烦地打了喷嚏,四蹄在地上乱踩。沈锦程被颠的不舒服,一路风餐露宿,现在更是烦躁。
沈锦程不愿和小兵纠缠在后方旁观。蕃子们往日趾高气昂,面对人数众多的边境士兵居然变得挺好说话。
沈锦程仔细观察着众人,她发现对峙的时候,城楼上有几个小兵偷偷跑去了不同方向,想必是去报信了。
果然,等报信的小兵走远,又纠缠了一刻钟,终于放行了。
拖延的目的达到后,小兵头目立即大变脸,诚惶诚恐地道歉,带头搬路障,那样子看起来吓得都要缩进城墙里去了。
“天姥姥!真是北镇抚司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希望别耽误了大人的事。”
……
那兵士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十足一位老艺术表演家。沈锦程看的可笑。这地方,连一个小兵都如此滑头。还没与这里的长官打上交道,这事的难度已经预见了。
一行人扬着鞭子踏着尘土冲进城内。
宣府是防御京师的重镇,九边之首,驻军最高达12万人。
这里查出军备走私,实在令人胆寒。
走进城中,因是军备重镇主干道行人肃穆,没有热闹的叫卖与无处不在的挑夫贩卒,只有几家食店还算热闹。
一行人高头大马从主街踏过,正奔着将军府而去。
刚到门口,她就看见了门前有人迎接,阵势隆重。将军亲自迎接,一旁还有几个威武的三品总兵、参军,似乎整个宣府的军官都聚集于此。
临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她身上,直勾勾的,一时间各种情绪向她扑来,探究、敌意、好奇……
果然有这一出。
她拉紧了缰绳,马蹄哒哒踩在地面。
几位穿着三品武官官服的官员迎了上来,“果真是沈大人!”
“久仰久仰!”
几位副总兵亲自来牵马下迎,沈锦程翻身而下,一群武将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团团围住。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锦程也连连冲诸位武将行礼。门口石狮子旁站了一巍峨武将,她穿着常服,三十来岁,身高接近两米,如同巨人。
此人面容威武,颇有威仪。
沈锦程在脑海中将资料一一对过,立即确定此人是镇朔将军马征平。
目光刚投过去,那人便面不改色地走了下来,
在众人都行礼的时候,她只微笑颔首,“沈大人,久闻大名。”
沈锦程笑的灿烂,“马将军,久仰。”
整个大宁朝只有总兵六十多名,总兵中挂印称将军的仅有8名。这统领宣镇的马征平便是其一。而且她与其她将军还不同,以“镇”字为将军号。以“镇”字为将军号的只有2名,就是宣府镇朔将军和延绥镇西将军。
她与沈锦程一样都是正二品。
沈锦程和煦笑道:“众位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我几人领了钦差,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自审行的是绝密之事,哪知道一到宣府诸位将军接风宴都准备好了。”
“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又该治我们的罪了。”
这几人本身就想给沈锦程一个下马威。她们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不知道是她笑的太灿烂,还是语气太温雅,讲出来的话倒听不出火药味。
副总兵张守德站了出来,
“沈大人不知,你们刚踏上宣府土地,就有斥候报回,说有可疑人士。”
“我们是对着画像看出了沈大人身份。说是来干什么,原来是领了钦差。”
“呵呵呵……不知圣上是有何旨意?”
张守德长的胖又魁梧,一笑眼睛就是一条缝,沈锦程楞是从那道逢里看出了几丝奸猾。
这几句话狂的让人想笑,刚踏上宣府的土地有斥候回报可疑人士?还有什么画像?
真说的这么有控制力,干什么门口拦她们,慌里慌张地报信。
沈锦程笑呵呵的,“百闻不如一见,张总兵果然如传闻中那么会逗人开心。”
“什么?”
明褒暗贬的话张守德一时脑子还没转过弯,“谁传我会逗人开心了?”
张守德觉得自己怎么和这几个字扯不上关系。
张守德莫名其妙的模样让几个不苟言笑的锦衣卫也嗤笑出声,就连刘长微也应景笑了几声。
“你们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张守德微微恼怒,那笑意可算不的友善,有种笑傻子的感觉。
一旁的马征平见下官吃瘪还没听出来,打断了对话,“好了好了。”
“我给沈大人及几位天使都准备了接风宴。今日可以尝尝我宣府好酒。”
“沈大人风尘仆仆,不如先梳洗歇息一番。”
刘长微分毫不动,看向沈锦程。
沈锦程抬手制止,
“多谢马将军好意。”
“吃饭就不必了。既然几位大人消息这么灵通。那我也就直说。”
“我奉圣上命令,来几座军备重镇巡视。任务繁急,不如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