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张着嘴,久久合不拢,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你不是人类,那你是……神仙吗?”
矜暮摇头,“我是魔。”
“魔……”黄毛的脑子里轰地炸开了锅,他不停揉搓双颊,试图缓解心里的震撼,“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这么温柔又这么善良,就算不是人类,也该是天神下凡才对!
而且魔不都很厉害吗?那为什么我在山里遇见你的那天,你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矜暮长叹一声:“怪我大意,着了山中两只精怪的道。那日我初至人间,正赶路时,一只小精怪突然窜出,哭诉求我救它受伤的父亲。我心下不忍,便随它前去。走了一段,果然见另一只精怪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可我刚靠近查看,那精怪突然发难,我急忙还手。这时带路的小精怪竟突然身形暴涨,我这才明白是个圈套,它先是故意装弱小引我上钩,就是为了抢夺我身上的宝物。最终我被偷袭,不仅法器,宝物被夺走,还重伤昏迷。多亏兄台出手相救,我才捡回条命。”
黄毛听后咬牙切齿:“这两个畜生!竟敢算计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却被矜暮拦住:
“使不得!你不是它们的对手,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命。你刚才不是好奇我为何深夜外出?我正是去山中找那两只精怪。前些日子养伤耽搁了,如今伤势痊愈,我便想去夺回东西,可找了半天都不见它们踪影。”
“这么说它们躲起来了!”黄毛恍然大悟。
矜暮点头:“你我来自不同世界,能相遇不易。你别冲动,这事交给我处理。”说着将他按回座位。
黄毛疑惑道:“就算为了这事,你也没必要非得回天眼会吧?留在我身边一样能找那两只精怪啊。”
“我坚持要回去,不只是为了精怪。我此番来人间,本是要将一件宝物送给某人,可惜被精怪抢夺时连地图也丢了,根本找不到他的住处。
说起来还得多谢兄台,若不是你带我进天眼会当老师,我也不会机缘巧合发现他的踪迹,他就住在海上明月俱乐部。我来的不巧,不过按时间推算,这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黄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指紧张地抠着破洞的沙发皮,“他回来要是知道宝物被抢了,不得把你吊起来打?”
他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打转,“不行!咱不能坐以待毙!明儿我就带兄弟去山里搜,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俩畜生揪出来!”
矜暮起身将桌上歪倒的啤酒罐扶正,“兄台不必如此焦躁,宝物在我手中遗失,受罚原是情理之中。而且他的性格也不一定就如此火爆,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黄毛扯着嗓子反驳,“你的心咋就这么大呢!性格再好的人遇上这事儿也得发火。你想想,要是有人拿了你最宝贝的东西搞丢了,你能不急?”
他抓起桌上的半瓶矿泉水灌了两口,“我不管他是谁,反正不能让你一个人扛!大不了老子陪你一起去海上明月认错,就算被打断腿……”
“又在胡说。”矜暮打断他,“此事本与兄台无关,怎能让你涉险?我已想好对策。白日里在海上明月守着,既能教导命喜习画,亦可留意那人归期。入夜后便去山中搜寻精怪踪迹。若能在他回来前寻回宝物,也算将功补过。”
“可山里那么大,上哪儿找去?”黄毛一屁股坐回沙发,泄气地抓着头发,“再说你都找了一晚了,连根毛都没找到……”
“凡事皆需耐心。”矜暮在他身边坐下,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悄然滑向凌晨五点,轻声道: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海上明月了。命喜那孩子生性敏感,若是晨起见不到我,怕是又要急得掉眼泪。”
黄毛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他依赖你,我就不依赖吗?这些天我一个人浑浑噩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矜暮无奈地笑着,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莫要孩子气。白天我教命喜作画,晚间若是你执意要去,倒也可与我同寻精怪踪迹。但山中凶险,你须得听我安排,不可莽撞行事。”
黄毛猛地抬头,眼底燃起惊喜:“真的?说话算数?我保证听话,绝不拖后腿!”他攥着矜暮的手,生怕对方反悔,“来,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好,拉钩。”
矜暮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夜色渐淡,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在路口分别时,黄毛还踮着脚朝远去的背影大喊:“晚上八点,老地方见!我带牛肉干给你加餐!”
他回到海上明月,推开门,发现命喜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房间,正坐在床沿上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听到开门声,少年猛地背过身去,胡乱抹了把脸,瓮声瓮气道:“你走就走!干嘛又回来?”
矜暮一愣,上前蹲下身,温柔道:“怎么哭成这副模样?我不过是出去办些琐事,怎舍得丢下你?”
“骗人!”命喜转过身,眼眶通红地瞪着他,“天都亮了……你就是嫌我笨手笨脚,教了这么久连最基础的笔触都学不会,所以想趁我睡着偷偷溜走!”
“呵呵,我何时成了这般小人?”矜暮啼笑皆非。
命喜别过脸去,腮帮子鼓得像只炸毛的猫:“哼,我就知道!所有人都嫌我笨,你肯定也不例外。走就走,我才不在乎……”
矜暮伸手轻轻扳过他的肩膀,从口袋取出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泪痕:“是我疏忽了,若早知你醒得这样早,定当星夜兼程赶回来。
你总说自己学得慢,可我却觉得,这恰恰是你的天赋,别人匆匆掠过的风景,你会停下来仔细观察。那些容易被忽略的光影变化,你反而能捕捉到最独特的角度。这种细腻的感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呢?”
他忽然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晨光倾泻而入,在两人之间织就金色的光带:“你看,太阳每天升起都不一样,有时温柔有时热烈,但无论怎样,它都会准时赴约。
就像我答应教你画画,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像太阳遵守与天空的约定那样,永远不会失约。”
与此同时,海上明月的大门口。
魔界二魔君寄巫山身着一袭利落的玄色劲装,她仰首凝视着檐角飞翘的巍峨建筑,忽而偏头向身旁人勾唇轻笑:“花哥哥不愧是三界中最优秀的男子,走到哪里都能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苏向被她夸的有些飘飘然,微微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你急着找人,咱们别耽搁了,赶紧进去。不过你真有把握,他能顺着路找来?”
寄巫山亲昵的挽起他的胳膊往里走:“错不了!那日命他捎东西给你时,我怕他路痴误事,特意让落惊羽画了详细地图。
谁承想他前脚刚从魔界启程,你后脚就从人间界折返。这一晃多日过去,他得知你不在也早该返程了,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这才跟着你过来寻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