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有些难以置信。
对于自己被方多病吓得退了一步这事，懊恼极了。
若是他知道，他面对的，正是江湖间后来的天下第一、武林盟主，亦是四顾门的第二任门主，执掌四顾门近二十年，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可惜他无从知道，也未必能相信。
此刻，便只能更加难受。
方才，方多病身上的压迫力令肖紫衿胆寒。
此刻，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又让他难受。
这感觉，就像李相夷站在他面前时，他的感觉。
想到假死药之事，肖紫衿有点心怀鬼胎，疑惑之余，不由生出恐惧，再也无法平静，开口质问，声音却有些颤抖。
“方多病，你使的什么妖法？为何突然像变了个人？你是被李相夷的魂魄，附身了吗？”
这话一出，不仅他自己，四顾门每个心怀鬼胎的人，都觉得，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方多病面对许多惊恐又探究的目光，却只从容一笑，语气也是淡淡的。
“肖护法，还有在场的某些人，你们在怕什么啊？怕我被门主鬼魂附身？你们是不是忘了？门主如今只是失踪，人都尚未找到，你们就这么肯定他已经死了？”
他故意顿了顿，淡淡扫视众人一圈，那神色，却是像足那桀骜的少年门主。
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看来你们不想他活着回来，很想他死啊，又或者，你们当中有人谋害门主，所以知道他，回不来了！”
人群一时议论纷纷。
方多病不再看他们，却是和蔼可亲，看着肖紫衿。
“肖护法啊，你不要怕，我只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暂代这门主之职。”
肖紫衿感到极大羞辱，勉强镇定下来，抬头看向方多病。
“方多病，你想怎么样？”
方多病一笑，手已握在尔雅剑剑柄上。
“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多费口舌，啰哩啰嗦？四顾门门主，能者居之，你既然不服气，那不如，我们兵刃之上见真章。”
肖紫衿露出惊讶神色，旋即冷笑：“你是说你要同我比武？方公子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你可不要后悔！”
可是转念一想，肖紫衿又有些担忧。
他怕伤了方多病，天机山庄不会放过他，何晓慧搞不好还要去肖家找麻烦。
方多病早就想教训肖紫衿，哪会容他犹豫？
他抽出尔雅剑，向前三步，极具挑衅。
“肖护法，你不会不敢了吧？连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都不敢吗？”
方多病说着，故意看了一眼乔婉娩。
肖紫衿见状，心中立刻涌起无边怒火，握住破军剑剑柄。
方多病犹嫌不足，继续占他言语便宜。
“肖护法，不如我让你三招？”
肖紫衿被气得血都冲到了脑子里，一时竟忘了，他一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能与一个小少年认真？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他竟然真的拔剑出鞘，朝着方多病先攻了过去。
自以为能一招制住方多病，狠狠打击一下这小少年的嚣张气焰。
却不料，他这志在必得的一剑，竟是直接刺了个空。
方多病根本没有出剑打算，学李莲花的习惯，将长剑背在身后。
一个错步，就轻轻松松避过了他这一剑。
“肖护法，你也太谦让了，怎么不用全力呢？”
小少年略带嘲讽望向他。
不仅肖紫衿，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肖紫衿难以置信，忍不住再次出剑。
没想到方多病还是轻轻松松就避了过去。
他依旧没有出剑，却愈发胸有成竹，淡定从容。
在场众人震惊到失语，连了解内情的人，都没想到，方多病的武功，竟然已好到了这种地步。
肖紫衿自觉颜面扫地，用上十二万分力，挥出第三剑。
这一次，小少年虽未出剑，却是多让了好几步，避开了肖紫衿的剑。
那身法飘逸又潇洒，倒是得了李相夷，几分真传。
肖紫衿退了一步，站定。
方多病好整以暇，望着他：
“肖护法，说好的让你三招，现在让完了，轮到我出招了，你可准备好了？”
他好心提醒。
肖紫衿并不领情。
他冷笑一声：“方公子，你不过就是仗着学了些李相夷的婆娑步，才能拔腿就跑，避过我的剑招，我就不信你这般年岁，你的剑术能有多高。”
众人方才还对方多病的武功震惊不已。
此时被肖紫衿一说，也有些恍然大悟，不由深以为然。
完全忽略了方多病的年纪和实力。
那婆娑步，即使李相夷愿意教，也不是人人都能走得出来的。
而李相夷的拥趸们，倒是心明眼亮，感叹方多病天才，全都好奇起来。
只心想，方多病能在那么短时间将婆娑步练得这么好。
也不知李相夷的剑术，他修到几分。
“肖护法，接招！”
方多病重活一世，早见惯江湖间人情冷暖，毫不在意肖紫衿冷嘲热讽。
手中尔雅剑旋转至身前，剑光流转。
方多病力灌剑尖，击出一剑。
这一剑极为潇洒，又带了几分醉意。
却是“醉如狂三十六剑”中的一招——
醉卧沙场君莫笑
他身姿轻灵优美，叫人不由想起江山笑屋顶，那红绸舞剑的翩翩少年。
人群爆发出惊艳感叹。
肖紫衿呆呆看着，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接招。
自然，也是来不及了。
他招式未成，方多病的长剑，已点在他破军剑剑身之上。
肖紫衿倒退三步才站稳。
小少年已翩翩落地，天真无邪望向他。
只是这眼神，唯有肖紫衿看得清清楚楚。
“你……”
肖紫衿只觉这少年诡异无比。
似乎他体内藏着无数个灵魂。
一时幼小，一时老成。
一时，很像李相夷。
一时，又从容不迫，不知像谁。
他猜不透，内心越发恐惧，再看时，只觉方多病是个什么妖孽。
却在此时，方多病再度挥剑。
这一剑极为简单，却也极为气势磅礴。
众人只觉一霎那，长风四起，天昏地暗。
瞬间站在了沙场之上。
身着银甲的战士与敌人殊死一战，从天明到夜晚，终得战胜。
月光照在他的兵刃上。
那兵刃之上，斩杀敌人而沾染的鲜血，还未干涸。
肖紫衿瞳孔骤缩，挥剑迎击。
被这一剑的威势震得倒退五步，当即吐血。
众人并不十分惊讶于这一剑的威势。
因为它的力量，远不及李相夷。
他们震惊的，是这一剑的剑意。
方多病已完全领悟到了李相夷的剑意。
这在他这样的年纪，实在令人惊叹。
这一剑，正是相夷太剑中的一剑：
战罢沙场月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