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昌的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了破洞,裸露的脚趾蹭过街角泥洼,混着血珠凝成暗红印记。妻子王氏倚在墙根,咳得撕心裂肺,怀里幼子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哭声被凛冽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爹,娘要水。”
十三岁的贾明远捧着豁口瓦碗,碗底只剩一层浑浊水淀。他的棉袄前襟破了大洞,露出里层打了三层补丁的里子——那是贾德昌去年冬天亲手缝的,当时还笑着安慰:“等开春了,就给你做件新的。”
贾德昌默默摩挲怀里的包袱,指尖触到妻子那件唯一没打补丁的蓝布夹袄。布料磨得发亮,却仍残留着当年成亲时熏染的淡淡香气。他咬咬牙,将王氏往明远怀里推了推:“看好你娘,我去去就回。”
“瑞蚨祥”当铺的铜环擦得锃亮,映出贾德昌佝偻的身影。他刚抬手推门,便被账房先生拦下,那小胡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淬冰般寒凉:“要当东西?先说好,破烂货可不收。”
贾德昌小心翼翼解开包袱,展开夹袄。领口处,一朵褪色兰草刺绣细密如蛛丝,是王氏当年一针一线绣就的。“这是上好细棉布,当年花了三两银子做的。”他声音发紧,“您看……能当多少?”
账房先生捏着夹袄边角,仿佛捏着块脏抹布,随手往柜台上一扔:“就这?领口都磨秃了,里子还泛潮,最多给五十文。”
“五十文?”贾德昌眼睛瞬间泛红,“这布面都没起球,您再仔细瞧瞧……”
“爱当不当!”账房先生不耐烦挥挥手,“后面排队当东西的多了去了,有的是人用两文钱当件破棉袄。”
贾德昌的手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瞥见柜台里挂着件眼熟的青布衫,袖口绣着“昌”字——那是他上个月当掉的长衫,当时老板说最多值一百文,此刻竟标着“二两纹银”的价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六十文。”他哑着嗓子近乎哀求,“最少六十文,我娘还等着买药。”
账房先生冷笑一声,从钱柜里摸出五十文钱,“啪”地拍在柜台:“就五十,不当滚蛋。”
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贾德昌打了个寒颤。他望着柜台上那可怜的五十文钱,又想起王氏咳得直不起腰的模样,终是弯腰捡起,将夹袄往柜台上一推,转身就走。刚踏出当铺,身后便传来一声嗤笑:“真是穷疯了,件破衣裳也当个宝。”
街角“济世堂”的药香飘来,勾得贾德昌喉咙发紧。他刚要迈步,就见两个官兵举刀冲来,为首的歪戴帽子,腰间铜铃叮当作响:“抓逃兵!凡是男丁都给我站住!”
人群瞬间炸开。贾德昌拽起明远就跑,王氏被他半拖半拽着,咳得愈发凶狠。慌不择路间,他们撞进一条死胡同,墙根堆着半人高的干草,散发着霉味。
“爹,钱!”明远突然惊呼。
贾德昌这才发现,奔跑间攥在手里的五十文钱丢了大半,只剩三枚铜板孤零零滚落在草堆里。
王氏突然抓住他的手,指腹冰凉:“德昌……别管我了,带着明远走……”她眼睛半睁着,绝望望向胡同口,那里已隐约传来官兵的斥骂声。
贾德昌将妻子往干草堆里塞,又把明远按在她身边:“你们藏好,我去引开他们。”他脱下自己那件打满补丁的外褂,往胡同另一头扔去。褂子落地扬起尘土,官兵的脚步声果然追向了那个方向。
贾德昌靠在墙上喘气,突然看见草堆里露出一抹蓝布——是那件夹袄!不知何时被他裹在怀里带了出来,此刻正被王氏紧紧攥着,那朵兰草刺绣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娘说……这夹袄里子……缝着东西。”明远声音发颤地开口。
贾德昌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撕开夹袄里子。里面果然藏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半块碎银子,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王氏的字迹:“当家的,这是我偷偷攒的,怕你知道了心疼。若遇难处,且记活着。”
碎银子在暮色里闪着光,像一颗沉甸甸的心。贾德昌将银子塞进明远怀里,突然听见胡同口传来官兵的怒吼,夹杂着刀鞘碰撞的脆响。他往草堆里塞了把干草盖住妻小,转身时,看见墙角蹲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催促。
“走!”贾德昌冲黄狗挥挥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胡同另一头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却突然笑了——至少,那半块银子能让妻小撑过今晚。
黄狗跟在他身后,尾巴扫过地上的铜板,将三枚铜钱拢成一堆,像是在替这家人守着最后的念想。草堆深处,王氏攥着残破的夹袄,指腹一遍遍抚过那朵兰草,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丈夫和儿子的温度。
夜色渐浓,胡同里的风卷着干草屑,吹过那堆无人认领的铜钱,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说着“活着”。
月上中天时,那只瘦骨嶙峋的黄狗突然支棱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珠在暗处亮得惊人。它瞥了眼草堆里熟睡的母子,悄无声息溜出胡同,尾巴绷得笔直——它正是二郎神座下的哮天犬所化,奉神君旨意暗中护佑这户人家。此刻,它正死死盯着“瑞蚨祥”当铺的后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当铺老板刚把贾德昌那件青布衫挂好价签,转身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骂骂咧咧地往内屋走,压根没瞧见窗台上闪过一道黑影。
黄狗轻巧地跳进屋里,鼻尖在柜台前嗅了嗅,精准扒拉出那件绣着兰草的蓝布夹袄,又叼起账房先生藏在抽屉里的碎银——那是白天克扣贾德昌的四十文差价,此刻正闪着冷光躺在狗嘴里。
它刚要跳窗,却听见内屋传来老板的呼噜声,混着含糊的梦话:“那穷鬼的夹袄,明儿掺点新布,能当二两银子……”
黄狗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尾巴一扫带落了支毛笔,墨汁在账本上晕开,正好遮住了青布衫的定价。
等黄狗叼着夹袄和碎银回到胡同,贾德昌正蜷缩在草堆旁打盹,手里还攥着那三枚铜板。黄狗用鼻尖蹭他的手背,把夹袄轻轻放在他怀里,又将碎银推到他手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说“快收好”。
贾德昌惊醒时,看见失而复得的夹袄和碎银,猛地捂住嘴——他明明把夹袄当了出去,怎么会回来?碎银上还沾着点狗毛,胡同口的黄狗早已没了踪影,只剩月光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爪印,指向远处的山神庙。
他哆嗦着手摸向夹袄里子,那半块碎银子还在,字条上的“活着”二字被月光照得发亮。突然,草堆里传来明远的呓语:“爹,狗……狗会发光……”
贾德昌抬头望向山神庙的方向,那里的神像前正燃着两炷香,在夜风中明明灭灭。他把碎银塞进怀里,将夹袄重新裹在王氏身上,指尖触到兰草绣纹时,突然觉得这夜没那么冷了——总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总有股力量在背后推动,让他们在绝境中还能向前挪动。
贾德昌攥着那捧碎银,指腹蹭过上面的狗毛,突然想起明远的呓语。他猛地抬头看向山神庙,月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石阶上的两道浅痕,像是大型犬类留下的爪印,一路延伸到庙门。
“明远,看好你娘。”他将碎银塞进儿子手里,抓起墙角的木棍,“我去去就回。”
山神庙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檀香混着野兽的腥气扑面而来。供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亮了神龛前的身影——那只黄狗正蹲在蒲团上,见他进来,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亮,尾巴轻扫地面,像是在邀请他上前。
贾德昌握紧木棍一步步走近,就在这时,黄狗突然站起身,浑身的毛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供桌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钻出个穿黑布衫的汉子,手里攥着短刀——正是“瑞蚨祥”的账房先生!
“果然跟着来了。”账房先生脸上没了白天的傲慢,只剩满眼阴狠,“那狗娘养的黄皮子坏我好事,还敢引你来?”他挥刀刺向黄狗,“先宰了你这畜生!”
黄狗敏捷地躲过,却故意放慢速度,引着账房先生往庙外跑。贾德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当铺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掌柜不在、账房半夜偷摸回铺的道理?他怕是早就盯上了这半块碎银子。
“站住!”贾德昌追出去,正撞见黄狗被短刀划破了后腿,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一串红豆。他想也没想,举起木棍砸向账房先生的后背:“你克扣银两还不够,竟敢杀人越货!”
账房先生吃痛转身,刀光直逼贾德昌面门:“那老虔婆藏的银子,本就该归我!当年若不是她男人欠了赌债,把当铺抵给我,哪有瑞蚨祥的今天?”
贾德昌猛地想起王氏提过,她爹曾是“瑞蚨祥”的掌柜,后来突然病逝,当铺就换了主人。难道这里面有猫腻?
黄狗瘸着腿扑上来,死死咬住账房先生的手腕,短刀“当啷”一声落地。账房先生疼得惨叫,一脚踹开黄狗,跌跌撞撞往胡同跑——那里藏着他早就备好的马车,想卷了当铺的银子跑路。
“别让他跑了!”贾德昌追了两步,突然被黄狗咬住裤脚往回拽。他低头一看,黄狗正用鼻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别着根银针,是白天给王氏抓药时,老大夫塞给他的安神针。
“你是说……”贾德昌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摸出银针,对着账房先生的背影甩了过去。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精准扎在他的腿弯。账房先生“哎哟”一声摔倒,被追来的黄狗按住动弹不得。
这时,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三更天了。黄狗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嚎叫,声音里带着股威严,不似凡犬。
贾德昌蹲下身,看着黄狗后腿的伤口,突然发现血珠落在地上,竟化作金色的光点慢慢渗入泥土。而黄狗的毛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银辉,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到底是……”
黄狗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如洪钟:“吾乃哮天犬,奉二郎神君令,护你三日。”
贾德昌惊得后退半步,差点坐在地上。哮天犬?神话里的那位?
“你家夫人的父亲,曾有恩于二郎神君。”哮天犬的声音在庙里回荡,“当年他拒交当铺给贪官,被构陷病逝,神君记着这份刚直,故遣吾来护你们渡过此劫。”
原来王氏的父亲不是病逝,是被账房先生和贪官合谋害死的!那半块碎银子根本不是王氏攒的,是她爹藏在夹袄里的证据,上面刻着贪官的名字和赃款数目。
“那账房……”
“已被土地神捆了,天亮就送官。”哮天犬站起身,身形在月光下渐渐透明,“尔等此后顺遂,好自为之。”
金光闪过,哮天犬消失在庙门后。贾德昌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碎银子,上面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突然想起王氏总说,她爹常讲“人在做,天在看”,原来真的有人在看,在记,在护。
回到胡同,王氏已经醒了,正抱着明远在草堆旁等他。见他回来,她虚弱地笑了笑:“我好像听见狗叫了,是你带回来的吗?”
贾德昌走过去,将碎银放在她手心,又把哮天犬的话说了一遍。王氏的眼泪掉在银子上,晕开了刻痕,露出下面的小字:“清白二字,重于泰山。”
“爹说的没错。”她哽咽着,“我们没做错。”
天快亮时,远处传来官差的马蹄声,押着账房先生往县衙去了。贾德昌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突然觉得这漫漫长夜总算要熬出头了。他把夹袄重新给王氏披上,兰草绣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光。
“走,回家。”他背起王氏,明远跟在旁边,手里攥着那三枚铜板。胡同口的青石板上,金色的狗毛闪了闪,化作露水滋润着刚冒头的草芽。
有些守护,从不喧哗,却总能在最暗的夜里照亮前行的路。就像这晨露,就像那只悄然离去的神犬,让平凡的日子里多了份被温柔注视的暖意。
贾德昌把那包失而复得的干粮塞进王氏怀里时,指腹蹭到了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他藏在干粮袋夹层里的半块碎银,上面刻着当年父亲留下的商号印记。他明明记得昨夜被官差追得慌不择路,这碎银早该在翻墙时弄丢了。
“这银……”他捏着碎银的手指微微发颤,抬头看向队伍后方。
那只通体漆黑的狗正蹲在土坡上,舌头耷拉着,见他望过来,竟朝他晃了晃尾巴,眼神里像藏着什么。
“莫不是这狗……”王氏抱着明远,声音发哑,“刚才官差举火把搜山时,我好像看见道黑影从他们马前窜过,官差的马蹄铁都被啃掉了半块。”
贾德昌心里咯噔一下。昨夜最险的时候,有个官差的刀都快架到明远脖子上了,偏偏那官差的马突然惊了,人仰马翻之际,他们才得以钻进密林。当时只当是运气,现在想来,那马惊得蹊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后腿。
他攥紧碎银,往黑狗的方向走了两步。那狗却往后退了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说“别过来”。它脖颈处的毛沾着点暗红,凑近了才看清是凝固的血——不是它的,倒像是人类的血,还混着点官差甲胄上的铜锈味。
“爹,它好像受伤了。”明远指着狗腿,那里的毛纠结成块,隐约能看见皮肉外翻。
贾德昌刚要上前查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官差的呵斥穿透树林:“往这边追!脚印到这儿没断!”
黑狗猛地竖起耳朵,突然转身往反方向窜,故意踩断了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官差的脚步声果然朝那边涌去,还夹杂着怒骂:“抓住那畜牲!别让它坏了大事!”
“走!”贾德昌拽起王氏就往密林深处钻,明远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他回头望时,正看见黑狗被两个官差围住,它猛地扑向其中一人的手腕,硬生生撕下块布来,却也被另一人的刀划中了脊背,血珠瞬间染红了黑毛。
跑出半里地,王氏突然按住他的胳膊:“那狗……是故意引开官差。”她声音发颤,“它腿上的伤,怕是刚才替我们挡刀留下的。”
贾德昌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想起这狗从三天前就跟着他们,起初以为是野狗,扔过两次干粮,它却总在不远处跟着,不近不远。昨夜宿在破庙里,他冻得发抖,醒来时身上竟多了堆燃得正旺的柴火,火堆旁还躺着只被啃干净的野兔——当时只当是猎户落下的,现在想来,哪有猎户会把猎物留在陌生人的火堆旁?
“它不是普通的狗。”明远突然说,小手比划着,“我刚才看见它眼睛了,夜里会发光,像狼一样。”
话音未落,前方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惊起一片飞鸟。黑狗瘸着腿从里面窜出来,脊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径直跑到贾德昌面前,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转身对着来路低吼,尾巴绷得笔直——那是示警的姿态。
贾德昌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咱老贾家祖上救过只玄犬,据说那狗通人性,能辨善恶,只是……”后面的话父亲没说完,就咳得直不起腰。
他低头看着黑狗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白毛,凑近些才看清,那白毛竟组成个极小的“贾”字。
“官差追上来了!”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远处晃动的火把,“还有……还有弓箭!”
黑狗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声音穿透密林,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片刻后,林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从四面八方涌来,吓得官差的马蹄声都慢了半拍。
“是狼群!”明远又惊又喜,“它们是来帮我们的?”
贾德昌却脊骨发凉。这密林他来过,从来没听说有狼群。而且这些狼的叫声太有规律,像是……再听谁指挥。
黑狗朝他晃了晃头,示意往左边跑。那里有片密密麻麻的荆棘丛,人钻进去都得被刮掉层皮。贾德昌咬咬牙,背起王氏,明远跟在后面,黑狗断后,爪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像是在布置什么。
钻进荆棘丛的瞬间,贾德昌回头望了一眼。火把的光里,他看见黑狗突然停住脚步,对着追来的官差亮出了獠牙——那獠牙比寻常野狗长了半截,在火光下闪着幽蓝的光。更诡异的是,它的身形似乎变大了些,脊背拱起时,竟隐约能看见一层暗金色的鳞片。
“爹!它……它后背有鳞!”明远的声音都变了调。
贾德昌的心猛地沉下去。他终于明白,这不是狗,也不是狼。父亲没说完的话,恐怕是“那玄犬,本是山神座下的灵兽”。
荆棘划破了他的胳膊,血珠滴在地上,却被什么东西迅速舔舐干净。他低头,看见黑狗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用舌头舔他的伤口,舌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伤口竟瞬间止住了血。
“你到底是谁?”贾德昌忍不住问,声音在颤抖。
黑狗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突然吐出个模糊的音节,像在说“等”。
前方的荆棘丛突然开阔起来,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路,路尽头的废弃山神庙门前,竟站着个穿官服的黑影,手里举着块令牌,上面刻着的“贪”字在夜色里格外刺眼——那正是当年构陷王氏父亲的贪官!而他身后,还跟着一队手持长刀的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走来的贾德昌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