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到,它竟然是人养的。
而且,眼前的人,还靠着一条蛇就猜出她去过那里。
溪流再次笑出了声,真正意识到了细节决定成败,“是我大意了。”
水乔幽不和她探讨此事,说回先前的事情,“最近,市井之间,除了传出对颖丰公主不利的那些谣言,还传出了许多对郑开儒死因的猜测。猜测,他并非意外死亡。何府听到这些,就要求京兆府一遍遍验尸,听说,昨日甚至有人开始说,郑开儒是中毒而死。你虽自信自己的毒,但这些谣言越发接近真相,你应该也有过担心此事会暴露。谨慎起见,你必须考虑离开公主府了,然而,只要你离开公主府,你的嫌疑就会更大。”
水乔幽的目光越过她,又瞥了一眼她身后还开着的门。
“若是如此,在这之前,你自然是要找机会来我这里一趟的。恰好,这两晚我都回得晚,甜瓜去了西山观下打听情况,是难得的好时机。你也担心,这是不是个陷阱,可只要我在,你没有把握过来。你观察了一晚,看我是真的不在,确定今晚我也要很晚回来后,你决定还是过来试一试。你先前来过我这里几次,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地方,猜测我如果真地藏东西,藏在这里的可能性最大。即使你先前找过两次,一无所获,你也只是认为自己没有找到地方。”
溪流望着她,骤然觉得夜风吹得有点凉。
她似乎一直在她的身边,看穿了她的内心,看到了她所有的所作所为。
她也借着这风冷静了一会,恍然大悟,震惊不已,“……外面那些,谣言,其实,是你放出去的?”
水乔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是不轻不重地问她,“那些,真的是谣言?”
溪流被她噎住,紧接着明白了今晚也是她特意给她创造的机会,“……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我才是局中人。”
水乔幽没有与她探讨此事,换了话题,“你刚才,没有否认,有人向你透露过我的身份。”
溪流本来还在想她放出那些谣言的高明之处,忽闻此言,人立即聚神,警惕地望着她。
水乔幽通过她的眼神推断,“如此说来,真的有这个人。”
她肯定的话语,让溪流心惊。
她意识到,她此刻在她面前否认,也无意义。
“姑娘谋算,溪流佩服。今日,进入姑娘所设之局,我输的心服口服。”她轻浅一笑,“姑娘这么有本事,那这人,姑娘何不自己去查。”
话未落音,她人已斜身往后退,与此同时,她右手抬起,森冷的袖箭从她袖中飞出,朝着水乔幽袭去。
水乔幽见她抬手,处变不惊,袖中的浮生眨眼就到了手中,在她手心快速转动。
她未弯腰躲避,提气往后,退出了屋檐。
浮生与袖箭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水乔幽落在空旷的院中之时,袖箭全部被挡落在地。
溪流与她拉开距离,也退出了廊下,想要上屋顶离开,却又被她挡住了去路。
溪流见状,连忙停住脚步,另一只手抬起,泛着杀气的袖箭又接二连三从她衣袖中飞出,袭击水乔幽。
水乔幽不慌不忙,浮生在手中旋转未停,只见残影,精准将所有袖箭挡落。
溪流和她交过几次手,知道她身手好,却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她还能如此轻松躲避这些袖箭。
这袖箭并不是她最擅长的, 见袭击再次落空,她也没有慌张。
另外,她有些好奇,看着水乔幽如此从容,她将好奇问了出来,“姑娘,刚才和我在一起聊了那么久,就不担心,我给你下毒?”
水乔幽不受她话语影响,气息平稳不变,“你若能成功,是你的本事。”
话落,她右脚抬起些许,浮生挡落的最后一支袖箭,即将落地时,又被她踢了起来。
袖箭折回,速度丝毫不输来时,直冲溪流咽喉而去。
还隔着一段距离,溪流就感受到了箭头带来的压迫感。
溪流大惊,看去路再次被水乔幽挡住,急忙朝其它的方向躲避。
水乔幽知她袖箭暂时已经用完,快速向她靠近。
溪流反应很快,却还是没有快过那支箭。她虽没有被它射中咽喉,却还是被箭头划伤了侧颈。
箭矢擦过去的同时,她就感觉到有血流了出来。
她刚才与水乔幽动手之前,的确没有下毒。可看水乔幽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她顾不上伤口,情急之下,冲着水乔幽的方向洒出一把药粉。
水乔幽看到她挥手,抬手用衣袖遮住了口鼻,脚步换了方向。
溪流趁此机会,又从袖袋里掷出了一把流星镖,挡住了水乔幽后退的路。
水乔幽耳边听到风声的异样,停住脚步,整个人快速后仰,几乎贴在了地面上,以一只脚受力,旋转了小半圈,到了流星镖袭击不到的地方,快速往后退。退出毒粉可以洒到的范围后,她开始起身。
人站直时,看到溪流已经上了屋顶往外逃离。
就在这时,前面院门被用力推开,有人穿过前院子,急速往后面来。
水乔幽又看了屋顶上越来越远的身影一眼,视线还未收回,前面的人已经推开厅中前门,赶至了门口。
水乔幽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迅速踏过门槛。
他注意到了屋顶上的动静,一边往那边走,眼睛一边扫视四周。
走了两步,扫到旁边不远处的水乔幽。
月光不透,他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人,脚步又急忙转弯,走向了她,“阿乔!”
水乔幽听出他声音里似乎有一私……颤抖。
还未确定,他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楚默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焦急问道:“有没有事?”
说话的同时,眼睛已经上下查看起她来。
水乔幽微微一怔。
时礼跟在楚默离身后,也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屋顶的动静。听到他喊人,知道那不是水乔幽,没要他吩咐,就准备去追已经下了屋顶的人。
水乔幽醒神,喊住他,“不必追了。”
时礼望向楚默离,楚默离闻言,没说什么。时礼会意,停下了脚步。
这么一会功夫,屋顶上的身影,也彻底没有了身影。
楚默离将水乔幽看了一圈,无奈此事天黑,也看不出她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想到溪流擅长用毒,他见她还在关心跑走的人,又问了她一遍,“可有受伤或者是哪里不适?”
水乔幽听出他声音还没恢复以往的沉稳,收了浮生,还是回了他,“没事,活动了一下筋骨。”
楚默离听着她的轻描淡写抬了一下眼,“……你管刀光剑影叫活动筋骨?”
一向都是让别人说不出话来的水乔幽,好似被哽了一下。
时礼很有眼力,看两人情况,连忙进屋点燃了油灯。
楚默离听她声音没有异样,却还是没有彻底放心。屋里灯火透了出来,院外也依旧不太明亮。他直接拉过她,疾步往屋里走。
他行动果决,水乔幽感受到手上的力道,脚快过了思想,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一踏过,楚默离立马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查看了一遍。
水乔幽被他转了一圈,见他侧脸线条绷紧,感受到了他担忧,“……我真的没事。”
楚默离认识她这么久,就没从她嘴里听到‘有事’过。他没听她的,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上下左右将她看了一圈,见她脸色也尚好,没有中毒迹象,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稍微缓了缓,才放开她,平复呼吸。
时礼看到他们拉开了距离,捡了两支袖箭与一枚流星镖进来给楚默离查看。
镖上看着好像没毒,袖箭与他们以前见过的高度相似。
楚默离示意时礼出去,放下袖箭与流星镖,询问水乔幽,“刚才那个人,可是皇姐府上那个侍女?”
水乔幽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他这个时辰突然来她这里,不是心血来潮。
既然他已知晓,她也没有隐瞒,“嗯。”
楚默离见她愿意回答,下一问开门见山,“她可是双溪楼楼主,溪流?”
楚默离的能力,水乔幽不是没有见识过。
他查到了此事,她亦没有意外,“嗯。”
楚默离看她一脸淡然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话锋一转,“你不是说你今晚,要和袁松去赴宴。
水乔幽还以为他会继续问她溪流的事情,没料到他会骤然又问到此事。
她与他对视一息,走向茶几,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脸坦然,“回来了。”
楚默离转身,追上她,“你的药,可有喝?”
水乔幽刚要将茶杯递到嘴边的动作轻微一滞,“喝了。”
楚默离站到她的视野中,“何时喝的?”
水乔幽手上动作已经恢复自然,话语流畅,“前日晚上。”
她垂着睫毛,小口小口地喝着茶,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何问题。
楚默离见她如此,一时无言以对。
他守着她将茶喝了一半,看到她放开了杯子,自己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他说什么都没用。他不再和她掰扯喝药的事情,问道:“她姐夫真的是死于土匪之手?”
水乔幽听出这个‘她’是指‘小惜’,面不改色回道:“嗯,人已经死了。”
楚默离立时听出她这回答的技巧,没让她糊弄,告诉她,“前晚,秦鸣从淮南回来,他查到那人的消息,人早已于前往中洛的途中遇到山崩意外身亡了。”
水乔幽不知,他竟然还在查此事。
尽管如此,她也无心虚,回望着他半息,“哦。那是我当初猜错了。”
她说得十分坦荡,仿佛以前那个说不靠猜测的人不是她。
“……”楚默离伸手将她手里的茶杯拿了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水乔幽看到杯子脱手,微有诧异,顺着他的手抬起眼睛,“……也没有很早。”
楚默离追问道:“那是多早?”
水乔幽看着他将茶杯放到了她手臂够不到的地方,回得很正经,“大概,比你早一点知道。”
楚默离像是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思索须臾,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原地坐下,俯身问道:“这些日子,市井之中关于郑开儒与朱二死因的那些说法,都是你放出的?”
他的脸瞬间凑近,让人想忽略都不行,水乔幽暂且没再去看自己的茶杯,“……嗯。”
楚默离胸口起伏的幅度,稍微大了一点,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像是圈住了她,出口的声音依旧如常,“你今晚是特意在等她?”
水乔幽瞥到他胸口,虽然像是惜字如金,却还是给了回应,“嗯。”
楚默离低头,过了整整两息,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力道恢复自然,他重新抬头,“你知道她是溪流,你还一个人引她过来?”
水乔幽看着他‘心平气和’的模样,理解了他的话语,长睫毛随着外面吹进来的风轻轻煽动了一下,“她的身手,不如溪梣。”
楚默离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整个双溪楼,最擅长用毒之人。”
这个世上,最怕的是防不胜防。
水乔幽刚要开口,楚默离又出声了。
“阿乔,上次黄泉的事情,你忘了?”
水乔幽话语停住。
楚默离也不嫌弯腰辛苦,人依旧没动,“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阿乔,不知何时,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胆小了。”
他垂眸,停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你可知,进门之前,我有多担心,你又做出那日那样的事情来。”
他当然知道溪流的身手不如她,可是架不住,她时不时做出一些与常人正常所想相悖的举动来。
油灯就摆在两人旁边,火光衬得他的眼睛有些亮。
水乔幽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眨了半下眼睛,“今日情况与那日不一样。”
楚默离感觉她这话,似乎还有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情况,你还是会做出相同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