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丰公主气愤与他说起了外面离谱的流言,向他力证自己的无辜。
楚默离耐心听她说完,才道:“我相信皇姐。”
颖丰公主听他话语不像敷衍,松了口气,“你相信就好。”
这个时候,他但凡对她有一点不相信,也会对她十分不利。
楚默离看她动气,清声道:“外面的事情,皇姐也不必理会。”
“可是,若是其他人拿此说事,怎么办?”
楚默离反问她,“皇姐是想帮何家小姐?”
颖丰公主一愣,“……没有。”
她那小姑子的事,如今她是真的帮不上,也真的没有想掺和。
楚默离又问:“那皇姐有法子让流言明日停止?”
颖丰公主被他问住。
“皇姐既然不能,那就无需上心。”
颖丰公主瞧着他处之泰然的模样,似有所悟,“……那行,皇姐听你的。”
颖丰公主喝了杯里的茶,看时辰不早了,让人去唤孩子,准备回去。
先前她在别院提过一句的和离之事,她没有再提。
她不提,楚默离也没询问。
“皇姐。”她起身之时,他看向她,缓声道:“何驸马是你的驸马,何府与他,并非娶你。以前,你是青国公主,现在是,以后亦然。”
颖丰公主起身的动作定住。
楚默离神色如旧,先行起身,“我送皇姐出府。”
颖丰公主愣愣地仰望着他,他也没有催促她,耐心在原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颖丰公主才一脸失神地站起来,同他一起出门。
一路上,见到孩子之前,她未再言语,楚默离也未再说话。
楚默离送走了颖丰公主,时礼过来同他禀道:“殿下,夙沙公子派夙秋过来了。”
楚默离返回自己院子,夙秋已经在等他。
夙秋给他见了礼,也没多余的话,直接说起正事,“我哥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郑开儒的死,可能真的另有原因,不过具体为何,他那还要一至两日才能回复您。”
楚默离对于夙沙月明的发现没有讶异,“好。”
事已说完,夙秋却没有立即告辞。
楚默离见他神情,让时礼先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楚默离温声问道:“还有话要对我说?”
夙秋犹豫了一瞬,向他透露道:“我问过我哥,为何不给水姑娘试试落回。”
楚默离目光紧盯着他。
“他回答说,他担心落回会让她与水羲和一样,长睡不起。”
楚默离眼底微不可见地涌出一丝失落,那就是说,落回并不能救她。
“不过。”夙秋又补了一句,“我哥说了,水姑娘自身好像可以抑制黄泉的一部分毒性,再加上他的治疗,短时之内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事情,还是他再三追问,在那晚他们分开后,他又问了一遍,他才同他说的。
“至于到底是何原由,他也不确定。”
亦或者,他不愿意告诉他。
楚默离眼底失落散去,连忙问道:“那这原由会不会对她身体也有伤害?”
“我哥没说,应该没有。”夙秋对于夙沙月明的医术还是非常信任的,宽慰他道:“我哥医术很好,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研制出解药。”
楚默离放心了些许,也只能希望夙沙月明尽快制出黄泉解药。
夙秋离开后,楚默离在窗前独自站着,望着月亮出神。
时礼看时辰不早了,才敢过去提醒他休息。
楚默离收回目光,开口问道:“这几日,西山观可有动静?”
时礼见他是在想正事,立即回道:“这几日,去观里看那尊神像的人有挺多,但是,没有再听到有人心怀不轨。”
楚默离转身往里走,看上去心事重重。
时礼瞧着他的背影,剩下的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
时礼神思聚拢,见他头都没回,就看出自己的状态,没再迟疑,禀道:“水姑娘这几日,未再去过西山观。山下那与她相熟的货郎,也未去过观中。”
楚默离没有吩咐他们打听水乔幽的行踪,可他们就在西山观下蹲守,她去没去过,不需打听也知道。
楚默离没有吩咐,则是他知道,水乔幽这几日肯定是不会去的,时礼汇报之事,在他意料之中。
他没说什么,让时礼先下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楚默离抽了本书看。
书上内容,仍旧是与原阳有关的,看着看着,他就想到水乔幽。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她了,忽然很想去见她。
抬眼瞧见漏刻,再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还是止住了想法,沉下心来,继续看书。
新的一页没看完,骤然想起那套画着很多与水乔幽相似的小图的《云上月》。
过了一息,他放下手里的书,将《云上月》找了出来。
书一翻开,就看到一幅小图。
他以前觉得画上的人与水乔幽相似,如今再看,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他没有急着休息,拿着书慢慢看了起来。
第一册,翻了约莫一半,看到了顾寻影曾经说过的俞白唤水羲和‘阿乔’的情节,楚默离目光停留在那两个字上,回想水乔幽当时给顾寻影的回答。
她不惊讶,回的‘不知道’。
楚默离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着,俞白唤水羲和‘阿乔’,应当是这二字多半是水羲和的小名或者小字。
楚默离又翻到那幅水羲和托腮望月的小图,从图上的角度看,与他印象中坐在胡杨木上望月的水乔幽几乎重合了起来。
一切,真的仅仅是巧合?
东方刚亮,水乔幽就睁开了眼睛。
刚要起床,听到后院不重的马鸣声。
马养久了,她也能从它的鸣叫声中听出一些它的情绪。
它今日的鸣叫声,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以前这个时辰,它一般都不会发出声音吵她的。
水乔幽快速下床,开门前往后院马厩,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刚至马厩,就见那匹闲马的旁边多了一个身影,它在他的投喂之下,吃得十分欢快。
水乔幽才看过去,它旁边的人也看向了她。
他像在自己家一样同她道:“起床了。”
水乔幽放下戒备,“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楚默离放下手中草料,漫步走近她,语气自然,坦荡诉说,“我们好像有许久未见了,昨晚,忽然很想见你,于是就过来了。”
水乔幽回想了一下,提醒他,“我们四日前还见过。”
楚默离脸上认真,“是吗?”
可他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她了。
水乔幽确定自己没记错,不再与他探讨此事,“你今日不用上朝?”
楚默离悠闲道:“今日没有朝会。”
他这么一回,水乔幽想了起来,昨日袁松也同她说过此事,今日确实没有朝会,还让她也可以晚点过去。
水乔幽望向马,“你何时来的?”
“刚才。”楚默离答完,见她还看着自己,主动指着旁边的院墙交代,“我从此处进来的,本来想在门外等你,天亮了,路过的人多,就只好先进来了。”
水乔幽看了一眼他指着的院墙,又看了一眼他,“……去前面聊。”
楚默离见她没有生气,提上放在一旁的食盒追上了她。
楚默离带了早食过来,水乔幽先去洗漱,他净了手,就在前面等。
水乔幽洗漱回来,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前面院子里。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去,“洗漱完了。”
“嗯。”
水乔幽感觉出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疑惑地也往外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与以往有何不同。
楚默离没有错过她那一眼,给她解释道:“除了先前在这避雨,我还是第一次早上来你这。”
是吗?
楚默离走进屋,不再与她多说这个,“先吃东西。”
水乔幽也没再接他前面的话。
两人吃饭时,一般都不说话。
这次,水乔幽碗里的粟粥喝了一半,楚默离突然出声。
“回来后,可有去找夙沙复诊?”
水乔幽想起他上次临走时的叮嘱,“嗯。”
“可有按照医嘱服药?”
水乔幽拿着调羹的手轻微一滞,刚要回话,楚默离叹息一声。
“又将药倒了?”
水乔幽面不改色,“没有。”
“那就是根本没喝。”
他陈述的语气,让水乔幽否认的话语,到了嘴边没再出口。
楚默离看她不受影响地喝自己的粥,无奈道:“阿乔,前几日,我见过夙沙。”
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水乔幽不关心。
“哦。”
楚默离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清雅地再次喊她,“阿乔。”
水乔幽没看他。
楚默离话语不重,却格外清晰,“除了我,还有他,以及许多人,不管你以后会去往何方,都希望你能平安康健。”
水乔幽望着自己碗里的粟粥,还是未出声。
两人安静了一会,楚默离妥协道:“下次我再见到他,请他将药方改善,做到尽量不苦。”
水乔幽垂落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继续喝自己的粥,“随便你。”
楚默离浅笑解释,“不是威胁你。”
水乔幽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不去接话。
楚默离没再打扰她,也安静下来,直到两人都放下了筷子,他才再次出声。
“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做过调查,颖丰有多处地质地形不便兴修水利,但如你所想,也非只有那一种改道方法,的确可以改出各方面都更适宜的。此事,当时是何驸马前往颖丰处理的。皇姐那边,应该是真不知道此事。我已让人找出了当时参与决策此项工事的所有人的名录,会对他们逐个调查。有具体结果了,再告诉你。”
“嗯。”
水乔幽听到他说正事,也正色回了他。
至于这事颖丰公主到底知不知晓,何驸马又知不知情,她并未谈论。
恰好,她也有一事要告知他。
他来了,也省的她联系他。
“昨日下午,兄长收到了沙城那边的调查结果。史成留下了一份名录,可能也与邗河河道的修筑有些关系。不过,这份名录,史家的人也不知道在何处,要想找到,还需要一些时日。除了兄长,另外还有人去找过史成的家眷,多半也是为了那份名录。这些人的身份,暂时还不清楚。”
楚默离沉思少时,问道:“可知名录上的人与何事有关?”
“不清楚。”水乔幽猜测,“或许,就是与负责邗河河道修筑一事相关的人,也有可能,与郑家有关。”
楚默离与她视线对上,“你是说,与郑家卖官受贿之事有关?”
“兄长没有明确说,我也是猜测的。”
她说猜测,那基本就是八九不离十。
这件事,既然袁松有托人去办,两人都不着急。
说到这郑家,楚默离也告知她道:“郑勉与何道,这次应该谈不妥了。”
外面对颖丰公主的那些揣测,明眼人都不会太相信,可这绝对不会是结束。现在郑勉死了唯一的儿子,郑夫人又反应激烈,这些说法一出,两家更难和解,至少短时之内,两方是不可能谈妥的。
水乔幽没有否认他这个说法,也未发表看法。
楚默离刚才跟她说起夙沙月明,看她反应,知道夙沙月明应当还未与她提起他找他给郑开儒验尸一事。
“前几日,我请了夙沙去京兆府给郑开儒又验了一次尸。”楚默离没有瞒她,“夙沙在尸体上发现一些异常。”
水乔幽视线往他身上稍微挪了一点。
“但是,他的具体死因,夙沙还未检测出来。”
水乔幽视线又收了回去,看上去对这事仍旧不是太关心。
楚默离同时与她讨论道:“前几日,太府卿的儿子惊马之处,我让人去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可我近日也总觉得这两件事有些过于巧合,尤其是那些针对皇姐的谣言出来后,愈发有这种感觉,阿乔,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
水乔幽听他喊她,睫毛往上回看了他一眼,一息过后,回道:“这件事,都水台不负责调查。”
她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楚默离稍微怔了一下,接着差点被她逗笑。
“行,那我不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