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阁,乃缥缈城最大酒楼,声名远扬。
此刻,正值晨曦初现。
彩霞破云而出,映照在挂满露珠的朱漆檐角上,散发着耀眼光泽。
浮云阁雕花木门开启时,达官显贵身着绫罗绸缎,道门高人风姿绰约,鱼贯而入。
玉带与鎏金门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一楼檀木桌案几上,蟹黄汤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二楼临窗之处,时有瓷盏相击之声传来。
朝阳穿透菱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变幻的光斑,好似无数金色鲤鱼在琥珀酒液中游弋。
东辰手持青瓷杯,缓缓摩挲杯沿,叶凡那瘦弱病容于脑海中不期而至。
陈双端坐一旁,以剑鞘无意识地轻叩八仙桌的黄花梨木纹,眼神闪烁,似是若有所思。
孙岳则眉头紧蹙,正襟危坐,犹如入定老僧。
显然,二人还未适应谷外人潮如织、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们三人踞于角落,本应引人注目,却因三人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势,而无人敢轻易抬头直视。
直到上官灵儿突然发出“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她伸出葱白般的手指,指向东南角,说道:“二位师叔,你们瞧见那边穿墨云纹袍的汉子了吗?他都盯着咱们半刻钟了。”
陈双闻言,剑眉一挑,腰间的断水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寒光闪烁。
孙岳也动了怒,手中的核桃被他瞬间捏碎成齑粉,粗布麻衣下隐约可见的肌肉,如山峦起伏般隆起,充满了爆发力。
东辰却神色淡定,笑着将一枚铜钱拍在油亮的柏木饭桌上,说道:“店家,再来四笼蟹黄包。”
上官灵儿眉头紧蹙,凝视着东辰,眼眸中充斥着狐疑之色:“东辰兄,你可识得那人?”
东辰微微一笑,抓起一只蟹黄包放入口中,缓缓言道:“略知一二,曾有一面之缘。此人名为沈三霸,乃天下第一庄之庄主,修为已臻不死魂魄五境。”
三人闻言,眉头皆是微微一皱。
东辰与上官灵儿自是不惧沈三霸,然陈双和孙岳初入不死魂魄一境,即便联手,亦未必能敌沈三霸一招。
此时,两声低语悄然传入东辰耳中。
一黑袍汉子眉头紧蹙,语带疑惑:“怪哉!据我所知,这浮云阁生意虽佳,却从未如今日这般人满为患。再观这些宾客,多为道门中人。道兄,你道如此众多高手汇聚于此,所为何事?”
对面黄袍汉子轻抿一口酒,眼中忽地闪过一抹亮光:“你有所不知,三日后,‘杀人鬼医’赵半仙赵神医,将于窑炉峰上举办活祭大会,这些人多半是冲着长生丹而来。”
黑袍汉子一怔,失声惊道:“啊?赵神医终要举办活祭大会了,那岂不是说我们等又有长生丹可服了。”
黄袍汉子翻了个白眼,道:“痴人说梦,长生丹何等珍贵,岂会落入你我这等三流世家弟子之手。”
东辰听至关键,却见二人忽然缄默无言。
他转头凝视陈双,眼中尽是疑惑:“前辈,可晓活祭大会的由来?”
陈双微微叹息,缓声道:“据天罡府古籍所载,每逢大灾临世、或是罪业难消之际,世人便会以活人祭祀上苍,祈求宽恕与安宁。待祭祀完毕,上苍会降下些许福报。而药王宗历届活祭大会所降之福报,正是那长生丹。据传,此丹可令人脱胎换骨,修为突飞猛进。”
孙岳冷哼一声,目中尽是鄙夷,语带冷冽:“无非是以活人炼丹而已,却偏要说得如冠冕堂皇。然,世人贪婪愚钝,至死不悟。”
东辰眉头紧蹙,满脸怒容:“荒谬!所谓活祭大会,不过是封建糟粕,竟有人深信不疑。”
陈双却摇头道:“非也,活祭大会并非封建迷信,活人祭天,上苍降福,确有其事。”
上官灵儿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缕悲悯之色:“正是。据传,凡人修仙乃与天道争夺资源,被视作逆天之举。为阻凡人成仙,天道不仅设下诸多人力无法抵御的天劫,更妄图在思想上禁锢众生,而此活祭大会便是其奴役众生思想的手段之一。”
东辰愕然,喃喃自语:“世人常说天道无私、普度众生。然而,这天道究竟是无私,还是有私?”
上官灵儿叹息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就在此时,黄袍汉子言道:“据传,能充任祭品者,非天赋异禀,即炼体特殊。不知此番活祭大会,谁将成为那个侥幸者。”
黑袍男子沉声道:“不知。只知是一个身负九阳圣体的十二三岁少年。”
东辰闻得“十二三岁”四字,心头不由一震,“莫非是叶凡?”
黄袍男子哈哈一笑,道:“大哥,可有兴致去凑凑热闹,兴许还能得一枚长生丹尝尝。”
黑袍男子微微一惊,道:“贤弟,你意欲何为?切不可莽撞行事。据传赵神医为保此次活祭大会顺利举行,特从外地请来数十位高手,已将药炉山围得如铁桶一般。”
黄袍男子闻听此言,神色瞬间一变,当即缄默不语。
东辰等了许久,始终未见二人再提及活祭大会之事。
夜幕降临,二十八盏街旁风灯依次点亮。
东辰立于飞檐阴影处,凝视着醉汉踢倒酒肆门前的酒旗。
月光映照在沈三霸腰间乌金铁令上,“天下第一庄”五个篆字隐隐渗血,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五倍价钱,买你一条命。”孙岳的刀气撕裂夜雾,化作实质刀刃,直劈沈三霸。
“否则,日后连买酒的钱都无需再费。”陈双面露微笑,风轻云淡道。
沈三霸狭长眼眸陡然收缩,浑浊酒液自嘴角蜿蜒而下,在下巴结成蛛网般的酒渍。
他突然反手将酒坛抛出,陶片尚未落地,身影却如幽灵般迅速退至三条街外。
“告知天下英雄……”他的笑声嘶哑,“沈某收钱办事,绝不会出卖雇主!”
陈双折扇猛然张开,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二十七道暗器如流星般破空而出。
沈三霸在踉跄中扶住醉仙楼牌坊,突然感到喉间一阵凉意——东辰的剑鞘正抵在他跳动的颈脉上。
“三日后卯时三刻。”东辰笑道,声音却冰冷如秋霜,“药炉山巅的护卫队,将遭遇百年难遇的雪崩,尽数殒命。”
沈三霸抹去嘴角的血迹,惨然一笑:“沈某有言在先,绝不会出卖雇主。”
东辰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道:“为了你天下第一庄的声誉,你定会如此。”
言罢,他将一只储物袋扔给沈三霸,转身离去。
沈三霸打开储物袋,见里面装的并非是银票,而是一封封陈旧的信笺,上面详细记录着赵半仙犯罪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