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磕头行礼的声音,君昭脚步未停,径直离去。
那青衣男子自始至终都稍稍低垂着头,不曾带头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才敢抬眼打量那道远去的身影,心口憋着的一口气暗暗松散了下去。
御史府,后院。
远远便听见一道隐忍的啜泣声,沈夫人抚摸着沈音的手,一脸愁苦道:“你这才嫁过去多久,怎么就沾上这般祸事,我可怜的女儿,命苦的女儿,呜呜……”
沈音眼眶通红,但却没让眼泪落下来,反倒是扬起唇角,笑的没心没肺道:“阿娘不总觉得我这个女儿不知哪一天,就给您和阿爹招惹大祸来嘛,这不,以后都不用担心了……”
她顿了顿,鼻尖更红了些,道:“不过我不后悔认识夭夭,更不后悔嫁给慕清羽。”
沈夫人泪眼汪汪,焦心道:“你阿爹三天没回府了,他定然早已收到消息,却还是瞒着我,若非今日我撞见苏夫人,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
“苏夫人?”
沈音不确定道:“阿娘说的是礼部尚书的苏夫人?”
沈夫人点了点头,道:“不是她还能有谁,瞧她那副幸灾乐祸的小人形容,我真是瞎了眼了,往日还觉得着苏夫人为人和善、礼数周全,是值得深交之人!”
沈音想到苏岚和夭夭不对头,摄政王偏爱夭夭,苏岚定然在苏夫人身侧吹了不少耳边风,也难怪夭夭一出事,最高兴的就是苏家人。
不知想到什么,沈音道:“阿娘说阿爹三天没回府了,那阿爹呢?”
自从外头风言风语谣传夭夭是前朝公主起,她便从慕清羽那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于是当夜便赶回御史府,希望阿爹能从中周旋一二。
阿爹当时面色十分沉重,只让她回大将军府等消息,他会想办法。
这一晃十多天过去了,阿爹一直没消息,她心里忧心,便想着回府来看看,不想阿爹三天前就不在府中了。
沈夫人刚想回话,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抬脚跨进门槛来,浑身湿漉漉的,革靴踏过的地面,留下深深的湿脚印。
“夫君?”
沈夫人站起身朝沈徽走去,沈音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去,便看见一身青色官服的阿爹。
他似苍老了许多,满眼倦意,一手拿着官帽,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阿爹,您这是……”
沈徽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将官帽递给身侧的夫人,道:“不必担心,我没事,没事……都没事。”
沈音没听出沈徽话中的意思,见他身形有些晃,忙过去和阿娘一起扶住他,担忧道:“阿爹!”
屋外雨声淅沥,断断续续串成珠帘自青灰色瓦砾间淌下,自地面的小水洼溅起,荡开层层涟漪。
自那日后,京城中关于慕鸾的谣言就好像燃尽的灰烬,一点点被碾碎,最后清风一拂,便什么也没有留下。
夜色深沉,暗月高悬。
皇宫,曹莽直房中。
“哎呦,你个粗手粗脚的下贱货色,不会上药这手也别要了!”
曹莽尖细的嗓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药罐子被砸的粉碎的声音。
小太监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拼命求饶,道:“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求掌印饶命……”
呼喊间,身后已有两名宫人一左一右上前掼住了他的肩头,毫不留情往屋外拖去。
哀嚎声在寂寥的庭院中落下,一披着斗篷的暗色身影恰好出现在庭院。
斗篷下的眼睛不经意间瞥见那双被棍子生生砸烂的手指头,他蹙着眉,轻勾着指节在鼻间掩了掩,嫌恶地瞥开眼去,径直走入直房中。
曹莽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怒声道:“谁让你进来的,给咱家滚!”
“掌印何故这般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左程可是会心疼的。”
轻轻柔柔的嗓音,却带着三分阳刚之气,曹莽冷白的眉梢不由轻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