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山苑,王府书房。
青灰的檐角落着雨珠,冷风裹挟着冰寒的湿气铺展在庭院的石板上。
雨滴落下,跪在庭院中的人,光影破碎。
浓烈的血腥味混在朦胧的雨雾中,一侧侍卫手中冰冷的剑尖蜿蜒流淌着鲜红的血滴。
啪嗒啪嗒……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唯有几具尸体下渗出的殷红,一点点在湿润的石板上无声蔓延开。
门扉大敞,偶尔有几许断断续续的悦耳琴音传出。
只是跪在庭中的人无一人有闲暇欣赏,伏低着头,任由雨水浸湿身上的官服。
就是不知身上的沾染的,是雨水多还是汗水多。
君昭坐在对门的长榻上,手搭在曲着的长腿上,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意拨弄着琴弦,抬眼看向庭中的人,道:“还有何人有疑议?”
跪在首位的苏青禾身子一颤,余光落在身侧死不瞑目的那具尸体上。
刑部尚书,李成酌。
原本两人商议,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不仅要除了那西凉余孽,更是要慕思年永无翻身之日!
慕思年一介武夫,行事张狂,凡事都要压他这个礼部尚书一头。
当年阳城灵渠没能拉慕思年下水,这次西凉余孽一案也定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苏青禾与李成酌皆不是莽撞行事之人,若没有万全之策,断然是不会做这出头之鸟。
只因背后还有西厂掌印曹莽撑着。
曹莽效忠皇后,这已是朝堂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既然皇后都授意了,还命曹莽送来人证物证,此事必是板上钉钉之事。
那西凉余孽不过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天下娇美的女子何其多,以摄政王的地位,还能只贪恋这一个女人不成。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曹莽送来的那名接生婆,竟然是假的,就连那枚象征身份的蝴蝶玉佩,亦是假的。
若不是他是唱红脸的那一个,此时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就不是李成酌,而是他苏青禾!
曹莽这哪是要慕思年的命,分明是在算计他!
苏青禾喉结滚动,艰难咽了咽嗓子,声音混合着雨声,道:“是臣等失察,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新王妃既只是一介普通的江南女子,臣在此便恭祝王爷与王妃琴瑟和谐、白首齐眉。”
耳边的琴音突然停了下来,苏青禾垂低的眼帘难掩惊颤之色。
许久,他仿佛只能听见自己鼓动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声音。
可实际上,不过是须臾之间,一道幽幽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一双黑色革靴映入视线之中时,苏青禾莫名觉得脖颈一凉。
抬眸,恰好撞上伞沿坠下的雨滴,苏青禾本能眨了眨眼,朦胧间却还是撞见了那双低垂的乌眸。
淬了寒冰似的带笑睨着他,心情颇为愉悦道:“苏尚书说得好,本王与王妃新婚之日,你可一定要来。”
君昭从他狼狈的形容上扫过,目光落在一侧一身青衣的男子身上,而后抬脚离去,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道:“雨夜路滑,本王就不送了,各位大人回去可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