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庄园被烧毁了,但波提雅夫人并不打算重建它。
有些东西应该存在于过去的回忆里,重塑它,只会让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被唤醒。
和饰非不同,对贵族而言,想在大都会重新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在本身便拥有的诸多房产中,波提雅夫人最终将新房子敲定在米修斯剧场附近。
她的确在主动接手来自米修斯家族的产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座剧场。
自上次诸葛先生造访过后,剧场便再也没开业过了。
外界对此有诸多猜测,不论米修斯家族资金链断裂,亦或是那场大火的变故,各种说法众说纷纭,但只有波提雅夫人自己明白,这间剧场闭门的原因仅仅只是她个人的意愿。
米修斯剧场是威廉·米修斯所有的心血。他几乎将所有热情都倾注其中。
波提雅夫人原以为这是丈夫的梦想,所以也不顾一切,选择支持。
但最后的事实呢?
夫人忽然想到丈夫那张,最后和古曼妖融合在一起的脸。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和反胃感涌上喉头。
她对此感到恶心……对这间剧院,对米修斯家族有关的一切都感到无法忍受。
关停剧院,到底是为那些畸形秀演员们好,还是只是自己的意愿,这种事情,她有些分不清了。
她能确定的是,她的双脚从未如此抗拒过迈入这寸土地。
“夫人?”
一道怯懦的声音在旁响起。这打断夫人的思绪。夫人向旁看去,便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身旁。让人惊异的是,这人长了两个脑袋,似乎是害怕吓到旁人,两个脑袋上都戴了黑色头纱。
“薇尔莉特……”夫人认出对方。因此表情略有变化。
被叫到名字,薇尔莉特受宠若惊,她忙往后缩:“是我,夫人,是薇尔莉特和特蕾莎……”
薇尔莉特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看,非常少见,作为另一半的妹妹这次并没有出言说那些尖锐的嘲讽。
特蕾莎正在熟睡……自上次起,便一直熟睡……
这段时间一直都只有薇尔莉特自己,这让从出生起就习惯与妹妹在一起的她感到无所适从。
那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薇尔莉特不止一次尝试过进行回忆。但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她为此尝试过去看心理医生,大部分医生在见到她的身体时便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为数不多愿意帮她的医生却也对此表示无能为力。
他们只说,人在遇到那些无法承受的伤痛时,会出于保护,选择性遗忘那些记忆……
但她会受到什么伤害……她被夫人收留在剧院里,这要比小时候和特蕾莎一起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要好多了。
她还能自己练习魔术……只是,少了特蕾莎作为助手,她最近的手法变的没那么得心应手。夫人并未因此嫌弃她,反而还一直安慰她,告诉她,会有登台表演的机会的。
她喜欢夫人,她尊敬夫人……
只是,每当她试图表达这些情感时,却又觉得这些话哽在喉咙里。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和夫人说这些,但如果是这样,她原本又该对谁表达这些感情?
“薇尔莉特,我有段时间没过来了,你最近还好吗?”夫人并不知道这位魔术师在想什么。只是迅速整理好表情后说道。
薇尔莉特连忙点头,并拿出一些纸牌,只见纸牌在她手里轻轻一晃,就变成了那些白鸽子。
“我新练习了一些魔术……夫人,等剧场开业时,我会好好表演的。”
“开业……”夫人呢喃着这个词。薇尔莉特见状觉得有些不对,便又试探着询问:
“怎么了,夫人?剧场会重新开业的吧……”
“我们现在是少了些秀场演员,但没关系,我们总能找到新的大明星的……”
“每个人都有梦想,米修斯秀场会实现他们的梦想,不是吗?”
薇尔莉特用手指着剧场上悬挂的大灯牌,略显兴奋地说道。剧场情况的确不算乐观,不知为何,有许多同伴都消失不见了。
夫人告诉她,大家选择了离职…….但她并不理解,为何大家要出走剧场。
这里明明这么好,这么适合他们……离开了这里,又还有哪儿能继续收留他们这些怪胎呢?
对薇尔莉特的安慰,夫人默不作声。她还在注视那块招牌。然后,她发出苦笑。
实现梦想,实现的是谁的梦想,那可就不一定了。
“薇尔莉特,你希望这间剧场重新开业吗?”
夫人开口询问道。薇尔莉特并不知道夫人为何要询问自己的意见,但她想了想,在想到这间剧院的灯牌重新挂上霓虹,变的绚丽多彩时,她的脸上便不禁洋溢起骄傲的神彩。
“当然,夫人,我当然希望米修斯剧场重新开业。”
“我会表演出最精彩的魔术的,我保证!”
薇尔莉特试图用最乐观的音调回答道。她当然没有注意到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只见波提雅夫人压低礼帽,确保那半张被烧伤的脸完全被遮掩在面纱后,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么,薇尔莉特,或许明晚你会有兴趣和我一起参加一场宴会。”
“我希望你能重新登台表演。”
……
……
新的一天——
家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女仆卢旺达而言,生活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向来只侍奉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也全部都围绕着主人转。
就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有多久没尝试过自己主动走上大都会的街道了。她从西海岸来这边许久,却好像从没闲暇多看这全世界最出名的城市两眼。
脱下女仆服,只穿常服走在街道上,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特意提前时间,很早就来到约定的公交站牌等待。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等的男人来的更早。甚至在她抵达站牌时,就能看见对方正站在那儿抽烟。脚底下已经有了几枚烟头。
“诸葛先生?”
她试探着询问。对方抬头,忘记去遮那只丑陋的义眼,这让卢旺达的脚步不禁停顿片刻。但很快,她调整好状态。
她快步上前行礼道:
“我听夫人说,您愿意帮我打听我丈夫的下落。真是太感谢您了。”
“先别急着谢我,毕竟我也没把握。”
饰非摆摆手,顺便将手上的烟头掐灭。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一栋建筑,片刻后,他叹息道:“之前倒是听你说过你丈夫的一些消息。”
“留下你和孩子,离家来到东海岸,每个月只见汇款,却不见有任何回信。”
“你是为了找他才来这边的,既然如此,你有尝试过去向警察局报案吗?”
“当然,我当然找过警察。”卢旺达立刻回答道。
“刚来大都会时,我不止一次去过警察局,我告诉他们,我的丈夫,夏都·卢旺达失踪了,但不知为什么,警察们总用各种理由敷衍我,他说他们会尽力,但却从没给我任何结果。”
卢旺达话音刚落,饰非往前走的步子顿在原地。他有些讶异地回头:
“你刚才说,你的丈夫叫什么?”
“夏都·卢旺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