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剑阁,那座天尽头之上,绝崖尽头,虚空开裂,一个身影一步跨出,登临崖头。
看着这一片分别不久的世界,这一番经历仿佛只是昨夜一梦。
钓竿一甩,钓线划破天地,桑北凭空消失不见。
在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奚京地底世界,那座火浣城之内。
周边景物一如过往。
那一道通往地底的裂隙依旧如一道巨大的疤痕开裂在那里,身影一晃,桑北已出现在地底熔岩湖中那座孤岛之上。
被数根血色锁链紧紧拴住的红裙女子,蓦的抬头,便看到了桑北,她喜极而泣,口中喃喃道:“天可怜见,我的姐姐,我们的孩儿终于成功了,你,看到了么?这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就见一道赤色剑气如龙落下,一根铁索哐啷一声断裂开来。
女子全身剧烈颤抖,一张苍白的脸上终究恢复了一丝气血之色。
毫不犹豫,桑北从容落剑,浑如砍瓜切菜,轻而易举就解除了困住女子数十年之久的枷锁。
一时间,周边的熔岩湖中传来持续的轰鸣,咕嘟咕嘟,一颗颗硕大的气泡不停从粘稠的岩浆中冒出来,释放出呛人的硫磺味。
整个孤岛地动山摇。
女子看着桑北,她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实力的提升,很难想象,这个枯瘦的年轻人,在这段时日究竟吃了多少苦,遭遇了何等奇遇。
他的瘦弱的身体,真的能够承受那一柄传说中的可怕武器吗?
孤岛的震动在不断加剧,咔嚓嚓的断裂声中,一道裂缝从边缘处一直向内延伸,直至将孤岛一分为二。
桑北一动不动,任由分裂的孤岛将自己带向更为灼热的湖心处。
大量的岩浆从周边潮水般涌来,使得熔岩湖持续上升,灼热的空气顺着口鼻,顺着皮肤的毛孔,疯狂入侵,呛人的硫磺味带来了极端的窒息感。
脚底下剩余的一半孤岛仍旧被不断吞噬,不断缩小,最后,仅仅剩下一丈见方的小小地域。
周边的熔岩湖就像一条蠕动着的怪兽巨舌,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你两个人吞噬掉。
这也还罢了。
关键是,失去了那一条条锁链的束缚,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已然如一座雄伟山岳冉冉升起,女子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胁,即便她深谙火元素的运用,已然被那种力量深深压制,无法反抗。
不能死在这里!
我祝云镜大愿未了,心思未了,还有着更为远大的前程,怎么能死在这里?
她看着前方那个枯瘦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一直挡在她前面的美丽身影,她咬着牙,不知在嗫嚅着什么。
脚下的方寸之地越来越小,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个机会了,若不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
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桑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在她正准备出手的一刻,冷不防,一根钓竿牵动一根青藤掠起,居然将她轻轻送了出去,直接送到了那座荒废的火浣城城主府之中。
女子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若然自己提前一步出手,那个后果或许比那件可怕武器所带来的的后果更为严重。
一个身披火红色披风的蒙面人不动声色出现在她身边,微微低头,态度恭敬。
“火隐,我们的计划可以启动了,暗域之皇正式出世,将全面吹响进攻的号角!”
“诺!”
说话间,二人身影快速向外围掠去,原本的区域轰然塌陷下去,一条条灼热的火舌从塌陷空间内缭绕飞舞,使得周边燃起熊熊火焰,疯狂扩张。
女子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壁障顿时将蔓延的火势挡在了内里。
大地持续震动,火浣城内的诸多屋舍持续不断倒塌,很多人拼死逃向外围,以为末日降临。
此刻,不止是火浣城,即便是上方的奚京城也深深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冲击。
皇宫内苑,那座阴森的龙渊大殿之内,皇座之上,一个枯瘦的身影龟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形容。
四镇正恭敬随侍在旁。
兵镇定君谋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分明有人破坏了封印,企图染指那件禁忌神兵,属下以为,必须立刻前往阻止!”
“封印被破坏,必须由我四人前往尽快镇压,迟了,就来不及了,请陛下迅速决断!”文镇李苦玄叹了口气,此际内忧外患,千头万绪,原本看不出的隐患,仿佛一夜之间全部冒了出来,哪一边都难以压制啊。
星镇上官寻幽脸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
威镇商略偷偷打量一眼,心道,陛下自患病开始,心境已然大不如前,决策迟缓,国政荒废,时下四国全线犯边,根本不打招呼,直接动手,若再不做出有力回击,一定会演变成为难以控制的局面。
这样的结果或许还有敌对一方故意纵容的可能,局面越是混乱,他们正好寻机上位。
可恶!
只是陛下偏偏放权于他们,弄得朝野沆瀣一气,贪墨成风,终究招致了眼下的局面。
“陛下!”定君谋嗓音微微提升。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就见皇座上,那个枯瘦身影懒洋洋动了动,刚刚抬起手,方未落下,就见一个中官急步赶来,拜伏在地道:“陛下,丞相大人,还有……还有战侯,以及兵部,工部几位部堂大人等求见……”
他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皇兄,还有本王,你当真躲得好清闲,如今天兆已现,太庙崩塌,到处地龙翻身,洪水倒灌,瘟疫横生,民变四起,若不再以雷霆之势予以平复,天下危矣!是故臣弟不得不冒韪闯宫,以死请命!”
“吾等情愿和佑王殿下共担罪责,虽死犹甘!”
“恳请陛下圣裁,挽救危局!”
“请陛下圣裁!”
一时间周边之人呼应如潮。
就见一个峨冠博带的身影迈着大步走来,在其身后,一干官吏人等如黑压压的潮水跟随而来。
“大胆!未经陛下许可,尔等居然敢擅闯宫禁,罪不容诛!”定君谋一步跨出,犹如一座铁塔,挡在前方。
“我等今日前来便没有抱着活命的想法!定大将军,今日即便是死,也请陛下听我一席话,只需说完,这官品,这身家性命,不要也罢!”
“不错,我等多日见不到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四方受灾,列国犯边,作为户部主管,微臣焦头烂额,却拿不出钱粮,不如今日就撞死在这里!”
就见那个户部主管高叫着向柱子撞去,却被一旁人强行拉住。
“陛下,河阳爆发瘟疫,亟待拨款!”
“陛下,山右地龙翻身,死伤不计其数,申请救急!”
“陛下,太庙崩塌一角,天兆已现,大凶啊!”
“陛下,我要举报大理寺卿贪赃枉法,断案不明,造成冤狱无数!”
“陛下,吏部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罪无可恕!”
“陛下,荧惑守心,恐兵燹四起,钦天监不敢不报,望陛下定夺!”
一侧,号称一代贤王的佑王女虚弘俨,在一干手下簇拥之下,环顾四周,得意洋洋。
佑王偷眼打量皇座上那位,不禁大吃一惊。
数月不见,不曾想这位皇兄陛下竟衰弱到如此地步!
这四镇将消息封锁的真严密啊,若不是今日借助天兆之变,发动群臣闯宫,自己又哪里知晓这位皇兄陛下病到了如此地步!
此刻,佑王不惊反喜,一颗心怦怦直跳,一张脸红的愈发可爱。
冷不防间,忽然看到了那一双阴冷的眼眸,往昔的阴影顿时笼罩了心头,但今日已然鼓起勇气前来,岂有退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