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蔓携一众侍女,至迤逦居。
闻听通禀,宁洁薇慢慢悠悠补妆,继而,从里屋走出来。
“不知姐姐到来,妾身有失远迎,望姐姐见谅。”
冷蔓等候良久,已经入座,抬眸,冲她淡淡一笑。
“一府姐妹,宁妹妹不必如此客气,安坐吧。”
宁洁薇敬陪侧座,与之叙话家常。
“偶然听老爷提及,说是媛儿归宁小住,怎么不见她陪着姐姐?”
冷蔓如实告知。
“她刚回来,尚未安顿,问安罢,我便让她回居去了。”
她找到话口,趁机讽刺。
“宁妹妹突然问起媛儿,大有深意,你该不会想着,她归宁回府,必须过来给你请安吧?”
宁洁薇听懂其意,并不接茬。
“姐姐多虑,妾身无有此意。”
“姐姐鲜少来我这儿,未审,有何吩咐?”
听她转移话头,明显是认输害怕,冷蔓坐姿张扬,自鸣得意。
“我来找你,有件要事。”
她环顾左右,最后定睛宁洁薇。
“瞧你这房间,所用物件陈设,多有正妻规制。”
“宁妹妹最是知书达理,我且问你,合乎礼法否?”
宁洁薇羽睫,传意几分无辜,明媚如花。
“姐姐请莫误会,妾身绝无僭越之心。”
“这些物件,都是老爷的意思,妾身实在推脱不得,只能领受。”
她扭捏作态之貌,冷蔓不屑一顾。
“老爷这么做,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初见此景,我便想提醒你,这些不合规矩。”
“怎奈,那时,我们姐妹不太相熟,我不好意思言说,只等着这会儿熟络,再好言劝告。”
说着,她义正词严,讲起大道理。
“宁妹妹明晓,老爷是武夫,粗枝大叶的性子,容易疏忽规矩。”
“你别觉得,他这样待你,是为你好,其实,恰恰相反。对外,我是正妻,你是妾室,他这么做,会让人诟病你越俎代庖。”
“宁妹妹论之,是也不是?”
宁洁薇点点头。
“姐姐所言极是。”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冷蔓眸掠一丝惊喜。
“宁妹妹果然善解人意。”
“我这就把这些东西搬走,省得你被别人说三道四。”
“来人……”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一步步,把宁洁薇贬低为妾,挽回自尊,忽然,话被宁洁薇拦住。
“慢着。”
冷蔓怔怔然,反应不及。
“妹妹何故叫停?”
宁洁薇恭敬之状,骤然张狂。
“我的物件,你休想拿走一样。”
冷蔓似是没听清。
“什么?”
宁洁薇懒得重复一遍,继续施威。
“言辞,你已占得上风,姐姐该学会知足,见好就收。”
“惹我不痛快之人,没一个好下场。”
冷蔓轻蔑一笑。
“呵……你终于露出真面目。”
“平日柔顺和善,装得很累吧?”
宁洁薇蕴怒不失从容。
“何为真面目?何为伪装?”
“情绪,分喜怒哀乐,人亦有多面。姐姐何从定义,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能都是真的吗?”
“是你先招惹我,我气忿不满,给不了你好脸色,不应该吗?”
冷蔓怒目而视。
“是你先荧惑老爷,疏远我们母子三人。”
“我小小谋算一下,你便气恼,岂非心虚?”
宁洁薇应答如流。
“我……”
冷蔓打断她的话。
“宁妹妹不会想说,你没有荧惑老爷吧?”
“敢做不敢当,非淑人也。”
宁洁薇大义凛然。
“我没什么不敢当的。”
“疏远你们,是皇命。”
“我确实劝过老爷几句。”
“我认为,请老爷不要违抗皇命,乃绳墨之言,我没有做错。”
冷蔓晏然。
“宁妹妹好口才。”
“我今日来,搬走你的物件,亦是合乎规矩,乃绳墨之言,与妹妹一样,没有做错。”
“不是吗?”
宁洁薇回敬一句赞美。
“姐姐更是能言善辩。”
“只不过,姐姐忽略一处要点。”
“皇上是真皇上,你是真妻子吗?”
被戳中痛处,冷蔓气急。
“你……”
宁洁薇气定神闲,绰有余裕。
“我不怕受人诟病,大不了,拿出婚书,宣告事实。”
“到时,谁会被别人说三道四,姐姐心里清楚。”
冷蔓慌神。
“你威胁我?”
宁洁薇媚眸自恣,飞扬跋扈。
“何有威胁?”
“我只是告诉姐姐,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目扫一眼冷蔓的侍女,眸色凌厉,不言而喻。
“你们,敢搬我的东西么?”
“搬一件,杖十下,无礼主母,我绝不姑息,定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去廷合台。”
“不怕痛,就搬吧。”
一众侍女,闻言色变,齐齐下跪。
“媄夫人饶命,奴婢惶恐。”
冷蔓怒色不在,薄一分笑,明嘲暗讽。
“宁妹妹着实霸气,小小年纪就懂得仗势欺人,宁族家教,名不虚传。”
宁洁薇不甘示弱。
“想是,冷族家教,光教姐姐软弱受欺负。”
“妾身愚钝,见自己侍女跪了一地,姐姐为何毫无作为,一点不还击?”
冷蔓正颜厉色。
“不还击,正是因为我有教养,跟你这种人,截然不同。”
宁洁薇讥讽,专戳冷蔓痛处。
“是,姐姐有教养,只是没有自知之明。”
瞧见不远处,出现老爷身影,她不着痕迹,推进计策。
“今时,你妄思搬走我的物件,可有想过,改日,你房中正妻规制之物,将要不保?”
冷蔓面不改色。
“怎么?”
“你也想找个由头,撤去我的物件?”
“老爷见之,会作何想法?你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露出真面目?”
宁洁薇哂笑。
“呵,我行事,高明着呢,怎会像你这么笨?”
冷蔓戒备。
“什么意思?你想做甚?”
宁洁薇离座,顺手拿起一个花瓶,用力摔碎。
“啊!”
破碎声,呼喊声,引得许明骞加快步伐,疾跑而至。
“薇儿,怎么了?”
宁洁薇娇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老爷,姐姐想搬走我房中正妻规制之物,借辞,不合规矩。我婉言拒之,她便要一件件毁掉,不准我用。”
“她假言,老爷送我这些物件,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老爷,你不是说,问过姐姐,征得同意吗?”
“姐姐此举何意,不会是,看我年轻柔弱,故意欺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