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中所有人都在思考我刚才的的话。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如果现在不考虑将给那些感染者一个痛快。那么随后面临的就是末世前人人向往的「灵气充沛」的世界。
然而就像是适应了高压低氧的鱼被丢在岸上,被巨大的压差弄得无法呼吸只能是无力的在沙滩上挣扎,这时等待这里所有人的就是「死亡」。
东斯拉夫总理,马钦·科瓦奇克,俯身凑到自己的麦克风前用用斯拉夫语,轻声询问道:“你好,武司令,刚才我们已经听到了您对于这种由巫师产生的气凝胶病毒的描述了。”说到这里他的双手摊开,无奈的说,“无论是您说的呈现出曼德博分型入侵人体的病毒发病机制,亦或是感染率和死亡率。我们相信您和GhSF的权威。但是,有没有通俗易懂一些的比喻让我们在座各位可以快去了解情况。就比如为什么感染者可以威胁到量子屏障?他们之间的内在关联是什么?谢谢”
我轻轻按了一下遥控器,于是量子屏障中继塔的全息影像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后伴随着一阵旋转过后巨大的中继塔的外壳剥离开后,三根像是被纸卷成的巨柱显得尤为醒目。
“相信大家对于二维金属并不陌生,最为典型的就包括,如钯钼合金烯(pdmo)、锑烯(Sbene)、铋烯(biene)、钼烯(moene)、钨烯(wene)、以及众所周知的石墨烯,还有氧化钼(moo)、氧化钨(wo)等,它们构成了中继塔的内部结构。”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播放了一张幻灯片,“它们构成了我们量子屏障的中继塔,而通俗点来说的话。量子屏障就像是咱们人类的免疫系统。而一座座内围的巨大中继塔,我们就可以当做是自己的某个细胞,就像是白细胞。而外围的塔则可以当做巨噬细胞。”
我指尖划过全息影像中那三根巨柱,二维金属的分子结构在光影里流转,像极了显微镜下跳动的免疫细胞。
“您看这钯钼合金烯的晶格,”我放大其中一段结构,原子间的共价键闪烁着幽蓝微光,“它们就像白细胞表面的受体蛋白,能精准识别巫师体内的灵脉能量——那种波动带着分形病毒特有的‘锯齿纹’,就像病毒的抗原标记。一旦捕捉到,中继塔会瞬间释放量子束,就像白细胞吞噬异物。”
会议厅里的呼吸声仿佛都轻了几分。马钦总理的钢笔悬在笔记本上空,斯拉夫语的翻译在耳机里沙沙作响。
“但现在出了个麻烦,”我切换画面,感染者的能量波形与巫师的波形在屏幕上重叠,两条曲线几乎要拧成一股,“这种气凝胶病毒很狡猾。它在感染者体内繁殖时,会偷取灵脉污染的能量特征,在细胞表面合成类似巫师的‘伪抗原’——就像乳酸菌变异出病毒的蛋白外壳。”
我指着两条波形重合的部分,那里的锯齿纹几乎一模一样:“当感染者数量超过临界点,量子屏障的‘受体’会被这些伪抗原挤满。就像免疫系统分不清有益菌和病毒,白细胞开始胡乱攻击——它会把感染者当成巫师轰杀,更可怕的是,频繁触发的防御机制会让中继塔过热。”
全息影像突然模拟出中继塔过载的场景:二维金属晶格开始扭曲,幽蓝的光逐渐变成刺眼的猩红。“您知道人体持续高烧40度会怎样?蛋白质变性,器官衰竭。量子屏障的超导材料也一样,超过临界温度就会失效。到那时,真正的巫师就能大摇大摆地穿过屏障——就像病毒趁着免疫系统崩溃侵入身体。”
马钦总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在笔记本上落下第一笔。我关掉全息影像,会议室的光线重新落在那些紧绷的脸上。
“简单说,”我总结道,指尖敲在桌沿,声音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清晰,“现在的感染者就像披着巫师外衣的‘特洛伊木马’。不处理,屏障会被它们拖垮;处理得晚了,真正的巫师已经顺着缺口涌进来。”
“而处理这些‘木马’——无论是给予解脱,还是隔离观察那微乎其微的‘进化’可能——” 我的目光扫过克里昂索、泰勒,最后定格在玛丽·杜波伊斯深邃的蓝眼睛上,“都需要一个前提:绝对统一的指令系统,和不受地方掣肘的快速反应力量。混乱的决策和各自为政的‘人道主义’,只会加速木马撞开城门!”
我走向所有人,从参谋长的手里接过行动计划,向所有人解释道:“各位全球和平联盟安全理事会,授权我们GhSF向各位提出‘灵能火墙’计划,预计可以在96小时完全阻隔气凝胶病毒的进一步扩散。就像是21世纪初的埃博拉病毒那样,从全球卫生灾难变成区域性卫生安全事件... ”
玛丽杜波伊斯那被我总是亲吻的唇终于说出了我今天最不想听的话:”但您的计划书,似乎必须建立在欧盟全境军事通行权、基地使用权和隔离区绝对指挥权的基础上!这里从未讨论过,欧盟各国向第三方让渡主权的问题!”
好吧,见鬼,这个大姐姐又在和我玩「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公理归公理,但是利益必须归法兰西」的游戏。我早就劝她安心嫁给我,可偏偏我的新娘正穿着黑色西装举着我的那份文件,那讥诮的嘴角似乎是个在为娘家争取嫁妆的少女。
可我支援欧洲就已经要扛住国内老官僚和孤立主义的压力了。现在让我继续做交易,那简直是我给她「娘家」买了空调,还要让我出电费。太荒唐了,哪有这种道理难不成我手下的兵帮他们做事还要交买路钱?
然而国际政治也恰恰如此,你在这里做好事的同时就会在这里增加影响力。更何况我的政策,有可能让日耳曼尼亚联邦的巴伐利亚邦,巴登-符腾堡,以及黑森州的一部分承受巨大压力,甚至有可能沦为巫师和修仙者游荡的荒原。
于是我试着做最后的努力,继续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争论细枝末节了,我们需要的是72小时内,让第一座真空隔离带在德波边境竖起来!每拖延一小时,屏障崩溃的风险就增加7%,而真正的巫师——那些古神的代行者——距离各位的卧室窗口,就更近一步!希望大家..... ”
不出我所料,距离危机较远的国家纷纷离席,甚至就连直面危机的丹麦代表都走了。只有东斯拉夫总理马钦·科瓦奇克,我的参谋长兰德尔·克劳奇,捷克总理佩特·内恰斯,还有给我捣乱的情人玛丽杜波伊斯。
最后一缕阳光从穹顶窗棂斜切进来,在椭圆形会议桌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将玛丽的头发映得就像是流动的金砂,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很勉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歉意:“我给你拆台,生气了吗?”
“不,我的破绽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即使你不说,也总会有人要说的。”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重重的叹了口气,“毕竟这种事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简单寒暄几句后,我将玛丽的手搭在我的臂弯,当我携着她走到休息室的时候武青媛(陈小花)紧抿着下唇面色不善的看向玛丽。当我小声对玛丽的耳蜗解释了,她是陈小花的偶像,而她的「自私」让一个八岁少女失望的时候,她的笑容才真正的有些释然了。
当然,我不可能让尴尬持续下去....
“喂,富婆我记得你这里有座豪宅。给我们吃点好的。我娶的这个新媳妇,可是很喜欢法国菜。”我笑着指了指刘桂花,“这位是刘桂花。”
然而引起玛丽的不是我说的厨子,更不再是我的调侃。她的蓝眼睛在听到“刘桂花”三个字时亮了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臂弯的布料,语气里带着法国人特有的、对词语韵律的敏感,用怪异的中文说:“oui,Guihua... 像首短诗。”她转向刘桂花时,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在普罗旺斯,我们叫桂花‘la fleur d'or’(金之花),修道院的嬷嬷说,它的香气是上帝偷偷撒的金粉。”
刘桂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漫弄得手足无措,旗袍开衩处的绑袜带蹭过小腿,她下意识拽了拽衣角:“啥金粉啊,俺娘说这名字贱好养活,就跟田埂上的野菊似的。”她瞥了眼正在微笑的我,嘴角咧开点不好意思的笑,“哪像玛丽女士的名字,听着就洋气。”
好吧,洋人名字洋气,似乎还真他娘的没毛病。于是我看着两人之间奇妙的化学反应——玛丽把“桂花”翻译成“金之花”时,眼里的诗意;刘桂花说自己名字“贱好养活”时,眼角的坦然。这两种对“名字”的解读,恰如刚才会议上的分歧:一个从象征意义里品出浪漫,一个在生存逻辑里认下平凡,却在“桂花”这个具象的意象里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所以这豪宅的厨子,得会做桂花糖藕,”我故意加重“桂花”二字,看着玛丽挑眉的瞬间,又补了句,“还要会烤你们法国的桂花蜜饯挞——让金之花和野菊花在盘子里好好聊聊。”
玛丽被逗笑了,指尖点了点我的胸口:“你总是有办法让分歧变成甜点。”她转向刘桂花时,语气里的外交官腔调彻底褪去,只剩女人间的温和,“其实‘桂花’在法语里还有个俗名,叫‘le baiser du soleil’(太阳的吻),你看,不管叫什么,好名字总像阳光,在哪儿都能发光。”
刘桂花低头笑了,这次没再拽自己的衣角。休息室的落地窗外,布拉格的暮色正浓,不知哪家院子里的桂花(或许是变种的欧洲金桂)被晚风卷进窗,细小的金色花瓣落在刘桂花旗袍的宝蓝色缎面上,像玛丽刚才说的“上帝撒的金粉”,也像刘桂花心里那点被“太阳的吻”焐热的、关于名字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