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早上一出门,就见门外坐着一个人打瞌睡,听见开门声,慌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还好吗?”林恒心中恼火,面上都不显,“连昨晚没睡好,现在还没醒,你要进去吗?”
“不了,不了!叫她睡一会儿吧,她昨天吓坏了!”梁衡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她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先不去看她了,免得她看见我生气!”
林恒平常上班不开车,强忍着不快送走梁衡,他快快赶去了市政府。一整天他都坐在办公室失神,好在今天没什么重要工作,给流连打了两三个电话,流连的声音懒懒的、软绵绵的,旁边应该没人,林恒心里略松了一些,凭流连怎么找补,他也不可能喜欢梁衡。
流连弄不清楚孩子是谁的,不过谁的都无所谓。林恒根据流连的话忖度孩子应该是他的。流连出事以前的许多事儿已是前尘往事,她记不清了。但是,对于林恒来说那是前几天的事儿,他记得清清的,他记得清流连的安全期和排卵期,所以他忙里偷闲回来,一是不放心要亲眼看见她没事儿,二是到了播种的时间了,不能耽误。万幸信王因为她的容貌不同,略有抗拒,而流连因为有婚姻在,也不热心,一来二去梁衡倒不如他勤快,所以这个孩子很大可能是他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林恒的心略安了些,虽然现在鉴别胎儿的爸爸并不难,但是林恒不敢赌,他想拖到流连显怀,离婚就几乎不再可能了,趁着这点儿时间,赶紧把梁衡铲走,一劳永逸。
林恒叫了梁衡来吃饭。平常都是林恒做饭,今天他叫了厨子上门服务。现在流连闻不得一点儿烧油的味道,食欲极差,恹恹的,所以不再去上班了。
他引梁衡上楼去消遣。
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林恒是槐安市书法家协会的副书席,字是正经不错,就算不把他在当官的里面数,那也得翘起大拇指夸一夸。
他亲切道:“小梁,你平日如何消遣?我都是写字来修身养性,连极喜欢我写的字!”
要是普通人,那就算是栽了,梁衡不尿他,因为他写了一辈子毛笔字。他冷哼一声,拿起笔刷刷点点划拉了一张。他一拿笔,林恒心里说坏了,倒不是因为别的,梁衡蘸了墨提笔要写,另一只手下意识往腕子下边儿一捏,捏了个空,然后背到腰后去了,单手写得飞快,是一首咏春古词,明快绚丽,这些都是小事儿,让林恒不安的是他那一捏,只怕是在捏袖口,那可不是现代人的习惯,他穿的是短袖t恤,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去捏。梁衡的字虽比不上书法家,张牙舞爪的不那么甜美,但是一撇一捺都很合章法,极其熟稔。林恒的小九九梁衡心知肚明,可惜他只会写字,他要是练拳脚那就好了,一定陪他好好切磋切磋!梁衡放下笔,夸纸好墨好笔也好
梁衡的字是用的,自然不同于书法家的精致,但是,与梁衡的字相比,林恒的字显得匠气,过于精致了。林恒看着这幅字陷入沉思,梁衡写字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自有他的神韵,林恒端着字看,梁衡背着手四下转圈儿看,墙上挂着许多林恒的字,梁衡鼻子里出了一股冷气,嘴里却夸字精致。林恒的脸红了,因为梁衡一眼就看出他的字的缺点——林恒的字确实精致,也失于精致。
梁衡这几天攒了好几肚子窝囊气了。他的好颜好色都给了流连,还有一肚子坏水儿没地儿放,梁衡虽不是书法家,但书法一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只能算他比较倒霉,碰到茬子上了。
流连躺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放心,爬上来了,好在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没有开打。流连接过来看了看,念道:“柳垂丝,花满树,莺啼楚岸春天暮。
棹轻舟,出深浦,缓唱渔郎归去。
罢垂纶,还酌醑,孤村遥指云遮处。
下长汀,临深渡,惊起一行沙鹭。
是信王的字,流连瞪了梁衡一眼,因为都是繁体字,张牙舞爪的似乎要欢呼一番似的,上上下下没一点安静气。流连一辈子都不喜欢他的字,看林恒的字,端正妩媚,那才叫字,精益求精,一个比一个漂亮!流连不是个深沉的人,她的好恶清清楚楚,林恒心中略痛快一些,他安慰自己,梁衡就是看着年轻,其实八十多了,腕上的功力自不同一般。
林恒明白自己太轻敌了,想把这小子铲走,只怕不是易事。
林恒追流连并没有费什么大劲儿,他与前妻是同学,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所以,恋爱一道,他并不擅长。信王追流连,那是费了大劲的。不过话分两头儿:不费劲不过是恰好合适罢了,费劲儿只能说明不合适。
不知怎么的,流连打个寒战,手臂上起了许多寒粟包,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灿烂,不过并不十分热,她觉得应该下去加一件衣服,便逃也似的离开这座修罗场。
饭菜自然丰盛,林恒敏锐地发现梁衡的口味无限接近流连,而且许多新鲜菜蔬他不认识,龙虾、牛肉、海参、螃蟹他并不上心,随便吃了几口,夸了几句新鲜。流连的口味刁钻,不过现代都市,购物无限方便,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坏毛病。梁衡吃一口蔬菜,抬眼看一下流连,流连便告诉他这是什么,什么品种,又点了几样蔬菜告诉他那是什么,林恒觉得自己多余坐在这儿碍事儿!本以为是个傻小子,谁知道是只白了尾巴梢的老狐狸。林恒拿出酒来,他聪明的没去灌梁衡。林恒的酒量可以,他发现梁衡的酒量更可以,二人杯来盏往,相谈甚欢,林恒发现,梁衡绝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楞头青,谈起治国理政,他头头是道。
流连累了,自己扶着腰进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