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四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许凌看着这两个陪伴自己多年、天赋各异又性格鲜明的弟子,心头更添了一分暖意。
再怎么样,如今也算有家有门了。
“走吧,我们得去走走亲戚了。”他淡淡说道。
于是几人离开修炼之地,开始一段熟悉的旅程。
就是拜访那些百年来不曾谋面的亲人故友、旧识熟人。
他们在灵山古地之间穿梭,或谈笑风生,或饮茶叙旧,或偶有小小试招,天地广阔之间,便是修士人生的一段温情插曲。
此去既是见亲友、道平安,也是重拾一段段曾在岁月中沉淀下的牵挂与羁绊。
……
许凌带着三个弟子,并未使用瞬移之术,而是在云海之上悠哉飞行,一路游玩,十数日之后才来到青州城。
昔日一州府城,经过将近两千年的不断修缮扩建,早已成为了仙府内最宏伟的古城之一。
城中高楼林立,道路平整,灵脉贯通,百姓安居,仿佛成了尘世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抵达城中,许凌没有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南城坊市,来到了那座熟悉的临溪小院前。
推开院门时,屋中正有一位妙龄女子穿着轻罗薄衫,半倚在檐下竹椅上翻阅书简。
雪白的指尖夹着一枚新采的茶花,侧颜温婉如玉,眼波流转之间,自有一股让人心悸的风情。
柳如嫣,许凌之妻,一位将“绿茶”与“知己”气质糅合得近乎完美的女子。
她早已察觉到许凌的气息,眼波一扫,便轻轻放下书卷,步履轻盈地走来。
那一声“夫君”,软中带媚,甜入心扉,却不显半点俗艳,反而让人觉得,这女子天生便该在这个男人怀中绽放。
“你回来啦?”柳如嫣轻声细语,双手环住许凌腰间,恰当的表现出对许凌归来的惊喜与兴奋。
“让你久等了。”
许凌轻拍她后背,语气平淡,但眼中却藏着柔意。
对柳如嫣,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因为修为性格的关系,不能将她留在现世。
独自在仙府内的小绿茶,几乎已经真的熬成的整日盼望夫君回归的绿茶老祖了。
他轻轻侧头,又道:“徒弟们也一起回来看你了。”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白依依与周楼终于缓过神来,齐齐行礼:“弟子参见师娘。”
柳如嫣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不见威严,只是如春风拂面,温润柔和。
“那么客气干嘛?你不在的时候,依依跟楼儿时常带着小团子回来看我的。”
许凌不由微微点头,这两个小徒弟还算有些孝心。
白依依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别扭的。
她本是许凌捧在手心养大的,骨子里有些骄矜,看谁都多少有点距离感。
对这位传说中“最得宠”的师娘一向心怀戒备,甚至曾私下怀疑过柳如嫣能否配得上师尊。
可此刻真正见到她——
她淡然,不张扬,不炫耀,不强势,不刻意讨好。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许凌的眼神里,藏着千万种柔情,仿佛那人是她心中唯一的光,世间再无旁物。
那一瞬,白依依莫名有些服气了。
果然能陪在师尊身边的,才是最了解他的。
她突然明白了,许凌那些不为人知的细微疲惫,那些无人理解的沉重压力,也只有柳如嫣能柔声劝解、静心相对。
周楼也默默低下头,不言不语。
他是剑修,冷清孤傲,可对眼前这个女子,却也升起一股由衷的敬意与亲近。
小光团则欢快地飞扑过去,只要有许凌气息相近的人,它都很喜欢。
柳如嫣笑弯了眼,伸出手掌接住它,轻轻揉着它闪耀着异样光彩的身躯。
“有意思的小东西,早知道该留你在我身边玩上一阵的。”
许凌不知道徒弟们心里想的什么,他对妻子柳如嫣如今的评价是——茶艺已是登峰造极,返璞归真不带一丝刻意与烟火气。
接着他带上妻子与徒弟,一路缓行,欣赏着青州城的新貌,前往城中许府看望父母。
当许凌一行人抵达许府时,已是接近傍晚。
晚霞洒落,金辉满庭。
庭前老槐依旧挺立,枝叶繁茂,微风吹过,落叶纷飞如雨。
当年新建府邸,如今已成老宅。
此前许凌早已传音相告,老太君、许父许母、许诗和姐夫一家早已等候在厅堂中。
踏进正厅的那一刻,许凌步伐轻慢,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老太君依旧坐在正位,她的容貌虽早被秘法定住,始终保持在四十岁上下的样貌,发乌肤细,神色庄严,可那双眼,却藏着沉沉疲意与幽幽思绪。
“凌儿,你回来啦。”
声音依旧亲和慈善,却似乎缺乏了往昔的灵魂。
许凌躬身行礼:“孙儿回来了。”
他目光一转,看见许父许母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有些隐隐的疏离感。
许母眼中还是有些对儿子的思念,许父则神色平静,温和中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宁静。
姐姐许诗虽然还是握着自己丈夫的手,却是目光复杂。
一旁两位少年不知道是她的第几代后人,早已长大成人,坐得拘谨有礼,神色好奇,对他这位仙人老祖似有疏离。
这些亲人们,他当初找玄塔之主要来长生之法,亲手安置在仙府之中,并赋予长生之资。
许凌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
可当时间越走越远,他却越来越看不清他们的眼神。
——他们好像,不再那么鲜活了。
两千年的岁月,对修士来说不过寻常,但对凡人出身、无大道可修之人而言,那是足以打磨掉一切喜怒哀乐的枷锁。
起初,长生是欢喜的。
他们惊叹、欣喜、探索,甚至尝试去习武修炼,去学会那些从未掌握的技艺。
许凌帮他们洗髓易筋,灌注灵气,助其步入宗师之境,那时许父曾意气风发,兴奋地说过。
“我总算也实现了少年时的念想,此生无憾已。”
许母学画、学琴、学炼丹,老太君甚至想过去做女帝。
可数百年过去,这些热情消失了。
他们努力了很久,却发现没有进境,学了很多,却终究不明白修行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