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矮小身型从门外入殿,随手关紧大门就走到柳文疆面前,目不斜视地看着柳文疆,毕恭毕敬地端正行礼,仿佛压根没看见同等在内的赵北音:“主子。”
赵北音的脑海莫名地翁鸣起来,他眯紧了眼,不自觉地转过头看赵山支,也跟随他一同呢喃“主子?”二字,尾音拉得又长又高,脸上尽是疑惑和惊诧的神情。
柳文疆看向赵山支,笑笑:“北音药师也算是仁慈的主,自己已经深陷困境了,仍旧一心记挂着你。想必你也从他身上捞到不少好处了,这份恩情是该好好谢一谢。”
一道雷不偏不倚劈中赵北音早已开始嗡嗡作响的脑袋,配合着那一抹快要发黑的紫唇格外应景!
赵山支转过身,一改往日的市侩猥琐的神色,他抬起头来看赵北音,眼中再也没有赵北音往日所熟悉的那副阿谀奉承的嘴脸,只见他淡淡地看了赵北音一眼,虽神情有些波动,但仍旧只故作寡淡开口道了句谢,略行浅礼,随即站直了身。
他看赵北音的神色无情且冷淡,仿佛在看待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尽力表现得与他撇清,不带任何关系。
赵北音的右腿微不足察地往后轻挪一寸。
赵山支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腹,是他赵氏家族中难能可信之人,此次夺取翼城,不管是对石巨人小公主的探查,还是给石巨人地界送信,还是与石福磊的勾结,他的一切部署和计划都有赵山支的参与。
所以,魔兵才会来得如此神速。
完了,如今赵山支如此俯首做低,定是已经归顺了柳文疆,说不定已经在自己来的路上将自己在翼城所部署的一切和盘托出......
柳文疆低下头浅笑,全身僵硬的赵北音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眼神:“还有,北音药师莫不是糊涂了?我可没有福分让你为我谋划做你的主子,灿厉阎才是你的主子。”
赵北音难以置信地瞪赵山支,发颤的声线想要发难却被他努力克制,他把嘴角牵强拉起一个不太好看的弧度,哑着声试探性问:“文疆尊亲,您救过北音一命,这么多年来我对您是忠心耿耿,我的主子怎么就不是您呢?如今我的一切图谋虽然看着凶险,可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帮您夺得鎏炫河啊!”
眼前的唱戏者全情投入,实在是有趣的很,柳文疆弯下身板双肘撑膝,交错的十指虽挡住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的暗暗发笑,低吟磁性的腔内嘲讽让赵北音觉得自己此时犹如变成一个白痴般的存在。
“的确是忠心耿耿,时至今日为了维护正主,实在是天地可鉴的忠心啊!”
最后一句音调变高,柳文疆松开十指,用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面前的赵北音宛如惊弓之鸟身躯一抖,这令柳文疆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今让你风光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成功夺下翼城及鎏炫河,你也算对得住灿王多年来苦心孤诣的布局了!你不必这样看我,即便你没有将与灿王书信来往的事情告知赵山支,我也早已知晓你们二人表面做戏假意决裂,实则是灿王将你放在我身边,博得我信任,从而图谋紫矿山中的宝物,如今更是大胆将手伸到鎏炫河来!”
话已说白,再掩饰反而越发显得假仁假义。赵北音撤下难堪的笑容,冷哼一声,抚平又立了立衣领,一改做低的目光,挺直了善伪的身板:“柳文疆,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这下“尊亲”二字都省了,说话也懒得拐弯抹角。
柳文疆将目光移至远处,轻叹一声,语气有几分无奈:“赵北音,你戏演的可真好,当年见你受伤还愿意费神来替我解毒,我对你心存感激,见你有不凡能力,的确是想要将你带在身边,培养你成为我的左臂右膀。”
顿了顿,他重新开口,竟是与柳月宸十分雷同冷漠无情的眼神:“我本想抱着一劳永逸的心思重用你。只是一日,我发现紫矿山中的余矿成分不对,原本我也不过是随口在你面前提了提,可令我意外的是,初到紫矿山的你居然解释到位理由充分,就像是早就对这些信息烂熟于心。”
赵北音此时听着,一脸全是无法掩饰的恍然大悟。不曾想自己煞费苦心连夜摸清紫矿山的仔细,原本只是想要掩盖自己盗窃矿石精华行径的同时顺道展现自己对紫矿山的掌握与才能,令柳文疆更加看重,所以他才会得意地在面对柳文疆的问题时对答如流。
如今得知自己竟然是因为自己的自大而暴露,他的脸色凝重没有很大的变化,实则心底发虚,唏嘘得无以复加。
“原本我还嘲笑自己过于小心,不该如此怀疑身为救命恩人的你,直到后来父尊觉得不对,派了一拨人马深入调查,终于发现被提炼的矿石精华的踪迹,它们皆在你精密的安排下偷偷运出紫矿山,运往灿城的方向。”
“父尊目光如炬思虑深远,为了探究你们的真实图谋,命我一如既往地对你信任,表面上我为维护你与我父尊多番顶撞争吵,实则这一切都只为做戏给你看。”
话语一停,柳文疆摩挲着双指间的指腹,感受着皮肤表面略微干燥的触感:“翼城靠近沙漠气候独特,盛夏将过,很快便入秋了......”
秋天应该是丰收的季节,应该能给人带来喜悦才是,不知为何少年老成的柳文疆此时看起来比赵北音还要沧桑,丝毫没有大获全胜的快感。
他站起身,慢慢朝赵北音走去:“正是去年秋天,父尊带着我来到这里求娶翼城公主,他明知身边有你的暗线,让我假装对你处处维护,好让你相信我已受你蛊惑;之后我更是越发放浪,让你误以为我空有大志全无实力,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身边一切都要仰仗你打理。我还特意流连于烟花之地沉迷酒色,好让你有机会去与灿王密谋大计。最后,我还不顾父尊劝谏偷偷将你带到翼城来参与鎏炫河的事务,对你深信不疑。”
赵北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没忍住地鼻腔一哼。
柳文疆见他并没有发出提问,想必他的大脑尚未反应过来,未能理清与之关联的一切发展的前因后果。
派一个外强中干的人到我身边潜伏做细作,意图兴风作浪摆弄重权,灿厉阎还真是小瞧人。
柳文疆心中嘲笑对手无能,却仍旧耐心地为赵北音细细道来:“只是你虽有几分智慧,却守旧地抱着一套笨拙的学习方法,初次来到鎏炫谷的你一门心思只想将此地了解清楚全盘掌握,为此你浪费了很长时间,甚至迟迟不出手找我麻烦,这实在令我着急。好在,后来在我制造的机会下,你终于开了窍,拉拢我的贴身魔侍陈乙信。他也没有让你失望,不多久便对你信任有加,还愿意替你收集假证据,到父尊面前假仁假义地陷害我入狱,令我不得翻身。”
柳文疆看向赵北音:“老天爷还是帮你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