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延熙十二年(249年)冬·成都崇德殿。
“陛下,老臣请缨南征。”
司马懿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紫袍玉带的老丞相向前一步,腰间鱼袋上的银钩碰在青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苍老的手指间夹着一份奏章,羊皮卷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那是三日前刚从味县送来的军报,上面还沾着南中特有的红土。
刘禅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身子。
他注意到司马懿今日特意佩戴了他前几个月代先帝赐予的“克复中原”玉珏,这枚本该在武库封存的信物,此刻在殿内的灯火下泛着幽光。
“丞相年事已高...”费祎刚开口,就被司马懿的咳嗽声打断。老丞相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上面赫然带着蓝紫色的血渍——与南中传回的毒箭伤患如出一辙。
“老臣曾在洛阳研习过蛮族药理。”司马懿将染血的帕子轻轻放在御案上,“这些年来多次南征北战,略通些战阵之事。”他说着突然转向姜维,“伯约以为如何?”
姜维的指节在剑柄上发白。他看见司马懿身后侍立的司马伦——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殿角的南疆沙盘,腰间新佩的“庲降”符印还泛着铜光。
“臣...”姜维的话被殿外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味县急报!蛮族用毒砂污染了澜沧江上游!”
司马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司马昭急忙上前搀扶。
在众人慌乱之际,姜维看见老丞相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司马昭的手正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卷与南中使者往来文书形制完全相同的竹简。
“臣请以犬子司马伦为先锋。”司马懿喘息着直起身,“他在陇西与羌人周旋的经验,正可用以制蛮。”
董厥突然出列:“大将军更熟悉南中...”话未说完,司马懿已经展开一幅地图——正是诸葛亮当年亲绘的《南征图》摹本,上面新增的墨迹显示着蛮族最新的兵力部署。
“陛下明鉴。”司马懿的手指划过味县位置,“张嶷将军还能撑多久?”随着他的动作,地图某处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羊皮上晕开成血泊的形状。
刘禅的指尖颤抖着碰了碰案上的虎符:“那...就依丞相之议。大将军留守成都,与...与司马昭共理朝政。”
姜维的剑穗无风自动。他看见司马伦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更看见司马昭低头时眼中闪过的精光。
殿外的冬雷再次炸响,震碎了檐角最后一盏完好的宫灯。
姜维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盯着司马懿展开的《南征图》,突然发现新增的墨迹中混着几处异常——那些标注蛮族兵力的符号,分明是曹军密文中的写法。
“丞相此图...”姜维刚开口,司马昭突然咳嗽一声。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身着新制皮甲的禁军正经过廊下,他们的肩甲上赫然刻着司马氏的族徽。
刘禅似乎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注意力被地图上渗出的“血渍”吸引。“这...这是?”
“南中特产的赤鳞树汁。”司马懿从容地卷起地图,“遇热则化,老臣用来标注危殆之处。”他的袖口擦过御案,碰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案上漫开,竟隐约显出“洛阳”二字的轮廓。
次日寅时,姜维在武库前拦住了正在清点兵器的司马伦。
“小司马将军。”姜维按住一箱标着“朱提“字样的箭簇,“可认得这个?”他掰断一支箭,里面流出蓝紫色的粉末——与南中军报描述的毒砂一模一样。
司马伦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大将军明鉴,这是张嶷都督特制的示警箭,遇敌即爆。”他话音刚落,姜维突然将粉末撒向空中。晨风中,粉末竟飘向武库内封存的粮草方向。
“示警箭?”姜维冷笑,“还是联络信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对峙。司马昭带着诏书匆匆赶来:“陛下有令,请大将军即刻入宫商议汉中防务!“他手中的诏书帛角,隐约可见被修改过的墨迹。
窗外突然传来梆子声。姜维闪身躲入帷幕后,恰好听见司马昭压低的声音:“父亲放心,成都四门已换上我们的人。只是姜维...”
“他翻不出浪花。”司马懿的咳嗽声中夹杂着纸张翻动的声响,“南中的'礼物'应该快到味县了。”
五更时分,校场点兵。司马懿披挂的明光铠在火把下异常耀眼,但姜维注意到铠甲的束带系法完全是魏制。
更可疑的是,随军医师携带的药箱里,装着大量洛阳特产的解毒丹。
“大将军来送行?”司马伦牵马走来,马鞍上挂着的皮质水囊散发出淡淡的辛辣味——那是魏军常用的战马兴奋剂。
姜维突然拔剑刺向水囊。液体喷溅在地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好一个平蛮大军。”他盯着司马懿,“丞相是要解毒,还是下毒?”
司马懿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伯约不妨看看这个。”信纸展开,是张嶷的亲笔,上面写道:“...魏人假扮蛮族袭扰,实为调虎离山...”
晨钟突然敲响,掩盖了姜维的抽气声。他这才发现,信纸背面的水印是十年前洛阳官坊的标记。
……………
滇池畔的蜀军大营,战鼓骤响。张嶷披甲立于阵前,手中令旗一挥,三千无当飞军如黑潮般涌出营寨。
这些南中精锐皆着轻便藤甲,背负毒箭,腰间悬着淬毒的短刃,行军时几乎无声。
“杨戏若死,建宁必乱!”张嶷咬牙低喝,目光扫过远处升起的狼烟。
斥候急报,蛮兵已攻破建宁郡外围三寨,杨戏退守内城,箭尽粮绝。
更可怖的是,蛮族巫祝在城外施咒,蜀军士卒多有癫狂者,自相残杀。
“传令!”张嶷冷声道,“凡遇蛮兵,不留俘虏!”他翻身上马,亲率轻骑直扑建宁。
身后,滇池的水面被晨曦染成血色,仿佛预示着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