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
波漏稽坐在窗前,直至听到了两声鸟鸣,这才走出房间,到了一棵榕树下,看着走出来的黑影,低沉着声音道:“占城已经拟定了作战方略,安南很可能有危险。”
黑影伸出手:“作战方略图拿到了吧?”
波漏稽将图纸递了过去:“我总觉得制蓬峨早晚会发现我的事,上一次就因为我记错了一笔粮草军需,便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还请转告胡同平章事,让我早点去升龙城。”
黑影接过图纸,看也没看便塞至怀中:“胡同平章事会记住你为安南立下的功劳,等安南度过这次危机之后,你不仅可以去升龙城,甚至还可以成为座上宾,荣华富贵都在前面,你再坚持下。”
波漏稽叹了口气,言道:“消息证实了,南洋水师主将是大明的镇国公顾正臣,这个人不好招惹。”
“好,我会转告,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制蓬峨什么时候亲征尚且确定下来,我估计他在等明军先出关,想要让安南将主力拉到西面或北面。”
“有了消息再联络。”
“一定要告诉胡同平章事,我想为他效力。”
“知道了。”
黑影有些不耐烦,转身离开。
波漏稽看不到了人影,这才返回房中。
榕树之上,缓缓地滑落了一个人,不久之后也翻过了墙。
制蓬峨听着牧婆摩的奏报,抬了抬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大王,那波漏稽——”
牧婆摩眼神中透着杀气。
这个家伙竟然敢背叛大王,勾结安南人,就因为一顿棍子!
制蓬峨呵呵笑了笑:“现在动他,不是告诉占城人咱们知道作战图谋泄露了吗?我们要做的是,让安南人知道这份军略,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情报已经泄露,这样他们才可能钻进来啊……”
“大王实在是智慧过人,下官对大王的敬仰犹如巴江之水滔滔不绝……”
“滚!”
制蓬峨赶走了牧婆摩,这个家伙接触了几次大明人,就学会来一堆巴结逢迎的词,这都是怎么学来的,莫不是大明水师都是如此巴结顾正臣?
姑苏岛外,旗舰之上。
顾正臣看过张希婉与儿子顾治平的书信,幸福的神情被李景隆那张脸给毁了,顾正臣愤怒了:“曹国公为何允许你过来?”
李景隆很坦诚:“哦,他没在金陵,没人管我了,所以我来了。”
顾正臣看向朱棡、朱橚:“将他给我丢到海里喂鱼去!”
朱棡、朱橚当即动手起来,当初我们两个偷偷跑出来,硬是被挂在船外两个时辰,这才被拉回去抄书,你丫的李景隆偷跑出来,不让你下海都对不起我们两个受的罪……
李景隆喊道:“我是来给先生送家书的,信国公亲自派人送我来的,我,我爹是——曹……”
噗通!
人被丢了下去。
李景隆冒出了脑袋,踩着水对甲板上的人喊道:“先生,我有正事。”
“先生说了,让你游个二十里再上来。”
抓着救生浮木圈的朱棡见李景隆没事,便放心地喊了起来。
李景隆无语,我这身板你让我游二十里?
顾正臣看过家信之后,拿出了汤和的信,汤和说了一大堆,家长里短得很是啰嗦,但在这书信里提到了“京师盛传弟子朋党,势力固结”、“官员同仇敌忾”的话语。
显然,这是汤和在告诉自己金陵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些事还是与自己有关。
一言概之,官员将自己当成了敌人,准备干掉自己。
汤和没说这些官员是谁,但顾正臣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不少是文官,至于有没有武将,或者说是勋贵在推波助澜,那就不太清楚了。
自己得罪的人多,被人惦记也正常。
只是平日里说说,议论议论,不会带来多大影响,可这一次,明显是要将事情搞大的态势,想要借势毁了自己。
顾正臣将文书递给赵海楼:“人家说格物学院的弟子,是我顾正臣的朋党,还有人说,你们水师将领,那都是我顾正臣的私兵?赵海楼,你是我的私兵吗?”
赵海楼咧嘴:“我也跟着信国公一起过,为何没人说我赵海楼是信国公的私兵?高令时,你是不是航海侯的私兵?”
高令时一针见血:“这是歹毒至极,意欲毁杀镇国公的毒计!”
沐春面色凝重,言道:“先生,这事不宜听之任之,应该主动出击,否则,等这风潮大了,反而不好收拾,毕竟咱们不在金陵,他们却在金陵。若是陛下听进去一句半句,不等安南战事结束,先生就会被召回金陵。”
“都愣着干嘛呢,出去看李景隆游泳啊。”
朱棡走了进来,见众人一个个神情凝重,皱眉道:“李景隆没被淹死,至于这个样子嘛。”
汤鼎瞪了一眼朱棡:“有人说水师将士皆是先生私兵,格物学院出身的皆是先生党羽,你是私兵也是党羽,有朝一日,咱们都应该去后湖,看最后一眼秋天的风景。”
朱棡瞪大眼,扯着嗓子喊:“谁说的?”
汤鼎指了指徐允恭手中的书信:“先生如今是私兵有之,党羽有之,就差一个谋逆的罪名就能被朝廷一网打尽了。你虽然是皇子,可你既是先生的弟子,还是水师的人,又在格物学院进修过,恐怕是跑不掉了……”
朱棡上前夺过徐允恭手中的书信看了看:“哪呢,哪呢,我去,汤鼎你爹一直都是如此婆婆妈妈吗?这都写的什么东西——”
“哦,看到了。”
“这些官员,都该杀啊!”
“咱们为了大明风里来雨里去,连船舷都挂起过,还奔袭数十里去弄粮,他们倒好,在金陵就知道玩一点阴损的!”
“朱橚,过来!”
朱橚看过之后,也气得不轻。
怎么滴,给朝廷立功还立错了?为朝廷办事,办的越多,错的越多?
桃李满天下就是同党门生如林?
幸亏他娘的孔子、朱熹早死了,否则他们也会被这些官员给玩死!
朱橚捏着书信,脖子梗了起来:“老三,这事咱们不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