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厝,你原本就比他更重要。”她说,目光是她独有的磊落坦荡,“古厝对我来说,是和外祖母一样重要的人,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在经历什么,你们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是当天塌下来会替我撑着的人,我也一样……”
胸膛里剧烈的跳动缓缓沉落,古厝大约知道了姬无盐的意思,自己是亲人,而他宁修远是爱人。
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敛着眉眼,因着用力,茶杯水面轻轻的晃着,他看着水面,声音沉缓,听不出异样,“那宁修远呢?”
“宁修远啊……”姬无盐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到底该如何表达才更加贴切,她说,“就像……许多画本子里,聚散爱恨皆是男女之情,可见……这情情爱爱的,谁也说不准。如今,我们俩也算两情相悦,但未来几十年又有谁说得准呢……”
她低头笑了笑,嘴角微见苦涩。
和方才判若两人。
古厝给她添了花茶,又将蜜罐推过去让她自己加,戏谑地笑话她,“不是说绑也绑着回云州去当压寨夫君?不是说所有你喜欢的是他的皮囊,至于他的心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之前那么嚣张,如今倒是退却了?”
姬无盐摇头失笑,“对着尤灵犀的戏言罢了,你还拿来取笑我……”
小丫头抱着手中琉璃盏,微微歪着头笑着,眉眼弯弯依稀还是幼时模样。可一眨眼,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竟然也开始有喜欢的人了。古厝看着,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小丫头说起自己的时候,是一脸笃定的笑意,说起他宁修远的时候,却是眉眼微蹙的不确定。
那就这样吧,做一辈子的亲人。
“傻丫头……”
他轻轻地笑,旧事重提回答姬无盐之前的话题,“我自然是不喜宁修远的。不只是他宁修远,任何一个男人想要来拱我们家这么好的大白菜,我都不喜欢……可是怎么办呢,在这么多平庸又自大的男人里,他宁修远还算得上一只勉强配得上的猪。”
“所以,并非你以为的不喜欢,只是不待见……就像所有老父亲不待见女婿一般地不待见他宁修远。”
姬无盐一噎。
心情倒是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懒洋洋地横了眼古厝,“您倒是会自己给自己长辈分,还老父亲……我爹他知道吗?”
古厝哈哈笑着,看起来心情极好。
姬无盐却笑不出来,她耷拉着嘴角,心事满满的样子,“之前在江南,你每隔数月回一趟古家,来去也方便,倒不觉得如何,如今这山高水远的,一去一回就是数月,似乎从你来了姬家之后,就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分别,当真不大习惯。”
“很快的。只是,我若走了,这里便没有能管束得了你的人了,莫要惹事。”
她颔首道好,极其乖巧听话的样子。彼时年幼,自己跟在她后面为她善后、擦屁股,每每叮嘱于她,她也是这般乖巧听话,偏偏转身就忘,继续捅更大的篓子。
古厝已经不相信姬无盐的保证了,摇摇头,“罢了,反正有宁修远在。若是在这燕京城都护不住你,他也没资格做咱们云州的上门女婿。”
说完,到底是没忍住,又诸多叮嘱,事无巨细,当真像极了操心的老父亲。
姬无盐便一一应着,又在古厝这里用了晚膳才离开。
用膳的时候说说笑笑的,出了院子,却又低落了起来。别离近在咫尺,总觉得有些提不起劲来。
宁修远也不在,他是晚膳后回来的,说是回宁家有些事情处理下,顺便同老夫人一道用了晚膳。
具体什么事没说,姬无盐便也没问,只将宋元青找自己说的那些话同宁修远说了,遂道,“看来这婚事当真如你所言,成不了了。不仅成不了,叶家还把宋元青给得罪了……”
父母官这差事看着不起眼、官位小,加之宋元青本人没什么后台,所以叶家大抵也没放心上,反倒觉得这婚事像是他们施恩于宋元青的。但事实上,宋元青在很多小事情上很有话语权,他态度之间细微的变化,可能就会让事情往不同的方向去。
总之,挺关键一位置。
偏偏叶家这些年眼高于顶,瞧之不上了。
“倒是让你捡了个便宜……宋大哥……”宁修远舔了舔后牙槽,有些不大爽快地暗忖,宋元青这厮还真敢开口。
新衣裳就搁在桌上,还没顾得上收拾。
宁修远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倒的确是小丫头惯常的风格。只是,这丫头身形娇小、气质清冷间带着几分婉约,穿这种衣裳最是好看,这燕京城里的女子却很少能穿出这种效果的,大多不过东施效颦。他挑眉,“这就是那件据说一万五千两的衣裳?真没想到,我家宁宁如此阔绰,怕是往后宁某这三瓜俩枣的俸禄养不起我家姑娘呢……可咋办呢?”
“无妨。”姬无盐眉梢一挑,笑地恣意洒脱,“你嫁予我,我养你!”
子秋偷笑着跑了——自家姑娘当真愈发地像个土匪头子,这样大言不惭要娶男人的话若是传回老夫人那处,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拄着拐杖揍过去。
宁修远却极喜欢,眯着眼笑,“好……但凡你敢娶,我便敢嫁,十里红妆……我让天下为证。”
极清隽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都是缱绻柔情,他把玩着姬无盐的头发,刚沐浴过的发丝,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取了一旁布巾为她擦头发,闲话家常地说着话,“方才会国公府,去库房里翻出了几匹毛料。入秋了,正好赶着天凉下来之前,给你做几件斗篷,其中还有一匹粉色的,从未见你穿过这个颜色,试试?”
他动作轻柔,头皮上轻微的拉扯,酥酥麻麻的。
姬无盐懒洋洋地,像是正在被顺毛的猫儿,闻言倒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一旁衣柜上的小匣子,“帮我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