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贾张氏一巴掌拍在门框上,“你嫁进来多少年了?你不早知道柴是硬的?你要是个能干的,早就劈好了!还让我老胳膊老腿来提醒你,真是吃干饭的!”
话一出口,院子里几户关着窗的屋子都悄悄打开了缝。看热闹的眼睛像雨后竹笋,一个个伸了出来。
赵爱民眼皮一跳,呼吸骤然重了几分。他盯着贾张氏,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贾张氏,你是不是找骂?”
院子里陡然一静,像被冷风灌了气,连猫狗都吓得不敢作声。
贾张氏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哟,你个外人来我家门口吆喝什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谁给你的胆子骂我?”
赵爱民往前一步,声音拔高,“我不是你家长辈,我是个看不过眼的!你年纪是大了,但你嘴也太臭了吧?一个女人家,大冬天的劈柴烧火供你吃喝,你倒坐在屋里骂天骂地,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贾张氏愣了下,随即破口大骂:“呸!你这个外头捡回来的癞皮狗,懂什么?我这是管教她!谁让她嫁进来不争气,连顿热饭都做不好?要不是我撑着这家,她早饿死街头了!”
“撑着这家?”赵爱民笑了,那笑透着冰,“你撑着这家?你撑的,是她的命还是她的骨?你一个什么活都不干的老婆子,每天靠她省吃俭用喂你,你张张嘴就骂她废物,你配吗?”
贾张氏被骂得愣了一瞬,然后嘴皮一翻,“你这个外头混日子的,管我家的事作甚?是不是看上她了?你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天天往我家跑,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秦淮茹脸一下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耳根都烧了。她低下头,死死握着手指,连呼吸都乱了。她想劝一句,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爱民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像刀锋上淌着霜雪。他大步走到贾张氏面前,站定,整整比她高出一头,像一堵铁墙挡住她的气焰。
“你再说一句试试?”他咬着牙,声音低沉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你若真是个讲理的长辈,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但你就是仗着自己老,天天拿话扎人,扎得人心都寒了。你要真有本事,自己劈去!别拿嘴去撕人家骨头!”
贾张氏被他这一吼吓得身子一抖,嘴唇哆嗦着,却没敢再接话。
这时,院子另一头的二大爷悄悄咳了一声,掀开窗帘,忍不住道:“赵师傅,消消气,贾家这点事儿,咱外人就别掺和了……”
“二大爷,我要是不掺和,这娘儿几个就得一直被骂到天荒地老。”赵爱民冷声回道,“我赵爱民不是多事,但也不是个看不下去还闭眼的窝囊废。”
他的话斩钉截铁,震得院子里连风都不敢刮。
贾张氏咬着牙,哼哼几声,终是没再吭声,一拐一拐地往屋里退了回去,回头还不忘狠狠瞪了秦淮茹一眼。
赵爱民望着那背影,胸口还剧烈起伏。他转头看向秦淮茹,见她眼圈泛红,整个人像风中折枝,抖得厉害。他走过去,声音软了几分。
“别怕,有我在。今天我骂她,是该骂。不是冲你,是替你出气。”
秦淮茹抿着唇,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叶子,“赵哥,谢谢你……真的……谢谢。”
赵爱民摆摆手,侧头咧嘴一笑,“谢啥,咱俩谁跟谁?你要真想谢,等你哪天心情好了,给我煮碗面,我就当这事儿翻篇了。”
她一听,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在笑中滑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怕被他看见。赵爱民装作没看见,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赵爱民回到自己屋子,门还没彻底合上,就听见院子里那压低的窃窃私语又起了。
“这赵爱民,火气是真不小,连贾张氏都敢怼。”
“哼,那是你没见前几年他吵架的样子,那次和老李家争水龙头,差点把扳手都拿出来了,最后还是派出……呸,差点出大事。”
“不过说真的,这回我站赵爱民这边,那老太太骂起人来,不分青红皂白,嘴碎得很。秦淮茹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赵爱民靠着门边,听着这些话,没动。那股怒火虽然刚才冲得猛,现在却像被冷水泼了头,还未完全散去,反倒更冷静了几分。他点了一支烟,烟头闪着红光,伴着他眉头紧锁的沉默。
他回头瞥了一眼屋里,那张老旧的方桌上,还留着早上匆匆吃完的馒头屑,几根咸菜干巴地躺在碟子里。他叹了口气,心里忽然就闷得慌。
“赵哥。”院门口,传来了秦淮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拘谨,“你……还在生气吗?”
他一听,连忙走过去把门打开,“没有没有,刚才那火是冲她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手里还捧着那把柴,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握着,眼神躲躲闪闪,却还是站在他门前没动,“我……我想谢谢你,真的。”
“不是说了嘛,谢就别说了。”赵爱民摆了摆手,但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伤痕时,语气又温和下来,“你这手,冻坏了吧?快进来,我屋里还热着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走进来。他给她搬了条小凳子,让她坐在火炉边,把那把柴放在门边。
火炉“哔哔啵啵”地响着,热气扑面而来,屋子里立刻比院子里暖和许多。秦淮茹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双手搓了搓,指尖有些发白,但总算是恢复了点温度。
赵爱民从灶台下摸出一小罐药膏,递了过去,“我前几天从药铺顺来的,专治冻伤的,你回去擦点。”
她没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太贵了,我不能要。”
“贵什么贵,一小罐子,给你就是让你用的,你不用它干啥?”他一边说,一边强行塞到她手里,眼神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秦淮茹这才接过,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罐小小的铁盒,心里像被火炉的热气灌了一样,暖得有些发胀。她轻声问:“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她了?我说……贾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