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一轮弦月挂在檐角。
宋悦笙摩挲着腕上的玉镯,想起燕无咎手腕上那根格格不入的皮筋。
但……魂穿的人怎么把异世界的东西拿过来?
就比如她。
如果没有系统商城,她不会得到那些现世的食物。
所以……
本世界存在与异世界相连的时空隧道?
就像三百年前的血月日,出现的那面镜子?
宋悦笙忽然觉得头疼。
本世界不是皇室后妃吗?
怎么现在感觉变得神秘兮兮?
就像是去玩剧本杀,前半段是正儿八经的本格推理,后半段直接成变格本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
殿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沈栖鹤背着药箱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娘娘何处不适?”
沈栖鹤打开药箱,取脉枕的动作行云流水。
宋悦笙抬眸望去,枕书和执棋立即会意地退下。
待房门关严,她才开口:“有件东西需要劳烦沈太医瞧一瞧。”
沈栖鹤的手指在药箱边缘顿了顿:“太医院有很多太医。”
“本宫只信得过你。”
宋悦笙转身走向妆奁。
她弯腰时,发间的珠钗轻轻晃动,在铜镜中投下细碎的光影。
沈栖鹤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太医院没了她隔几日的夜闯,好像缺了些什么。
就像一味慢性毒药,虽不起眼,却在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
“娘娘这么相信微臣不会说出去?”沈栖鹤的声音有些发紧。
宋悦笙取出锦盒。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她转过身,“沈太医在宫中多年,想必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
沈栖鹤忽然笑了。
这笑容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或许吧。”
他轻声说,目光却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
听说她得了圣旨去藏书楼,这几日定是又没好好用膳。
宋悦笙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
她将锦盒放在桌上:“所以沈太医会明知一件事有危险也要去做?”
“从前不会。”
沈栖鹤伸手接过锦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那一瞬的温热让他心头微颤。
沈栖鹤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锦盒的盖子。
烛光下,血燕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赤红色。
他眉头微蹙,从药箱中取出一柄银质小勺,小心翼翼地刮下些许碎末。
碎末落在白瓷茶盏里,像几粒细小的红砂。
“稍等。”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个小瓶。
瓶塞拔开时,飘出一缕淡淡的草药香。
他倾斜瓶身,白色粉末如细雪般落入茶盏,与血燕碎末混在一起。
沈栖鹤提起茶壶,温水冲入盏中。
水雾升腾间,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茶盏。
忽然,清澈的茶水开始变色,先是泛起一丝浑浊,继而转为诡异的米色,水面还浮起细小的泡沫。
“啪嗒”一声,他手中的瓷瓶掉在桌上,骨碌碌滚到边缘。
“这血燕......”
沈栖鹤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抬头看向宋悦笙时,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娘娘可曾吃过?”
宋悦笙摇头,目光落在那杯变色的茶水上。
“有毒?”
沈栖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指向茶盏,声音沙哑:“醉仙遥。赤色无味,单独服用,三日之内必死。”
“若与冰蚕粉混合当场毙命。但这盒里的剂量……”
他突然上前一步,药箱被撞得哐当作响。
“谁送你的这个?”
“本宫只是替人保管。”
宋悦笙神色不变,端起茶盏走到窗前,将变色的茶水缓缓倾倒在花盆里。
“沈太医,今晚你只是来为本宫诊脉,明白吗?”
沈栖鹤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一揖。
当他直起身时,目光扫过那个锦盒,又迅速移开。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宋悦笙刚触到锦盒边缘,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攥住手腕。
沈栖鹤的掌心带着常年捣药留下的薄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宋悦笙。”他声音压得极低,“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离开这皇宫?”
殿内烛火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宋悦笙怔了一瞬,忽然轻笑出声,向前迈了半步。
惊得沈栖鹤喉结剧烈滚动。
“沈太医……”
她红唇微启,吐息如兰,“胆子不小啊。”
沈栖鹤仓皇别过脸去。
“我不如你。”
“陛下驾到——”
吴公公尖细的嗓音穿透殿门,惊得沈栖鹤如触电般松手。
“微臣告退。”
他抓起药箱转身欲走。
“站住。”
“还没看病呢。”
宋悦笙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沈栖鹤回头,见她倚在案边,指尖绕着发尾,哪有半分病容?
万一呢?
她当初受伤来拿金创药时也是这般轻松惬意。
沈栖鹤的指尖深深掐进药箱的皮革里。
最终,还是折返回去。
屋外。
独自前来的闻彧走到寝殿前,看着站在门口的枕书和执棋。
“阿蘅睡了?”
“回陛下,娘娘有些头疼,沈太医正在……”
枕书还没说完,却见绣着龙纹的袍子一闪而过,大步跨入门内。
她赶紧看向执棋,对方摇了摇头。
行吧。
不跟着进去。
殿门被推开的刹那,沈栖鹤立即退后三步,垂首而立。
只见那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宋悦笙面前。
“阿蘅,怎么头疼了?”
“没睡好吗?”
闻彧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指尖微微发颤。
“我看你就是操心太多事,谁把宫女当……”
宋悦笙忽然轻笑出声。
“笑什么?”闻彧皱眉,手指还停在她额前。
宋悦笙摇摇头:“只是想到件有趣的事。”
紧接着,她望向沈栖鹤,“臣妾不过是看书累着了,陛下不信可以问沈太医。”
闻彧这才像是注意到屋内还有第三人,轻咳一声转过身。
“当真?”
他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
沈栖鹤躬身行礼,视线落在自己官靴的云纹上:“回陛下,贵妃娘娘确实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沈栖鹤倒退着退出殿门,最后一眼看见闻彧正捏着宋悦笙的脸颊,而她笑得眉眼弯弯。
好像在纵容?
殿门合上的瞬间,他攥紧了药箱的皮带,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该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