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荆耳穿着里衣躺在炕上,脸颊微微发烫,嘴唇却没什么血色。
踌躇半晌,瞧着苏行烟收拾好自己换下的衣衫即将抬脚出门时,才豁出去一般开了口。
苏行烟迈出跨门槛的脚顿了顿才收回,转头一脸看开了的表情望着他。
“算了,我也没啥事,多洗两回手就好了。”
既然是荆耳先开了口,苏行烟就顺着往下问道:“不过,你是怎么回事啊?明明上一刻还在与我闲谈,怎么我刚出去一会儿你就吐血了,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你跟谁打架落下旧伤了吗?”
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荆耳不能说,他躲开苏行烟认真的眼神,胡乱地点头,“是旧伤,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那就好。”苏行烟没继续追问,只要不是要命的大病就能治,“晚一点我让二叔来看看,我得知道你恢复前的饮食禁忌。”
“不用麻烦了。”荆耳有些慌乱,苏老二的医术称不上多高明,但他这内息混乱五脏受损的脉象寻常大夫也能把出来。
那一掌本就是他对自己不忠念头的惩罚,带来的痛苦也当自己承受,何必劳他人烦忧。
“我,我带了药,吃过就会好很多。”荆耳挣扎着起身,苏行烟连忙将衣物放下,走过来扶着他。
“你慢点,”苏行烟见他坚持不让苏老二看,心想或许是旧伤有不好的地方不想外人知道,这也能理解,便不再提这茬。
“你的药呢?我给你拿。”
“在我的包袱里,之前就是因为旧伤复发我差点死了,幸好遇到一位贵人救了我,还给我医治。”荆耳侧身躺着,看着苏行烟在包袱里翻找,一边轻声说道:‘贵人还说我这毛病要想好就得一心一意,平心静气,真到受不了的时候就吃一颗药,慢慢就好了。’
“是这个吗?”苏行烟举着从一堆衣物里找出来的青色瓷瓶问道。
“对,是这个。”许是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的缘故,荆耳有些撑不住地翻身躺平,胸口起伏的速度很快,呼吸之间还夹杂着一丝痛感,被他刻意忽略。
“你要坐起来吃吗?”苏行烟不确定地问道,依她看荆耳现在的状态不像旧伤复发,简直跟被人重伤了一样,脑门上写着拳头大小的虚弱二字。
“不用,咳咳。”荆耳将盖到下巴的被子往下扯了扯,“你帮我倒出来两颗就行了。”
苏行烟照做,瓷瓶的盖子一打开,一股又苦又酸的气味袭来,她连忙屏气数出两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将瓶子盖住,气味就少了许多,只剩下她手心的两颗还在幽幽地散发气味。
“你确定这是能吃的?”苏行烟的声音充满怀疑,这玩意儿好人吃下去也会哕一阵吧,荆耳现在来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能受得了吗?
“放心吧,我不会给自己下毒的。”荆耳有气无力地摊开手准备去接药丸,却被苏行烟一把按下。
正欲说话,荆耳就感觉嘴上一热,然后一股奇怪又难吃的味道充斥整个嘴巴,原本无力耷拉着的眉毛瞬间费力地拧作一团。
“呕~”
“快,喝点水顺下去!”
见状,苏行烟连忙转身端来一杯水想喂给他,却被荆耳摇头拒绝了。
苏行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喝水,要自己生生受着那份折磨,但也不好逼迫他,便站到一旁颇为担心地看着他。
可别有个好歹啊,传出去还是她给喂的药,那就更坏事了。
“我,我,哕,没事,哕,的。”荆耳努力压制住被药味激起的肠胃翻涌,一边趁着干呕的空隙宽慰苏行烟。
声音和画面都很有煽动性,苏行烟一边忍受自己也想干哕的冲动,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人没事。
好在,果然如荆耳所说,在他翻着白眼干哕了一阵后,并没有吐出什么有碍观瞻的产物,而且,不知是因为一直干哕的缘故,还是药起了效果,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
“还好还好,没被送走。”苏行烟拍着胸脯有些夸张地大喘气,“你可不知道,刚才你的脸色跟
拔了毛的鸡皮一样,怪吓人的。”
荆耳嘴角抽动,此刻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心里也明白不会像苏行烟说的那样恐怖。
那瓷瓶里装的是他上回办事得力,主子赏他的上好疗伤药,半死的人吃了它,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他只是受了自己未尽全力的一掌。
轻轻摇头叹息,荆耳躺下闭了闭眼,这药是好,但唯一的坏处就是服下后容易感到困倦。
于是,苏行烟眼瞅着上一刻还睁着眼的荆耳,下一瞬慢慢合上了双目,那样子看上去像极了······
“不是吧,哎,你别死啊!”苏行烟慌了,连带声音也染上了惶恐,“刚才还说话呢,你这怎么说没就没了。”
惊慌之后,苏行烟壮起胆子,踌躇上前,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向荆耳的鼻尖探去。她不知道习武之人已经养成刻意放缓呼吸的习惯,所以她第一秒感受到没有鼻息传来时,一道响亮的惊呼声打破小院的宁静。
啊啊啊!!!
这番动静闹出来,还能继续睡着的人是这个。
显然荆耳只是个会功夫的普通人,他的耳膜并没有像他的拳脚那样得到训练,从而长出老茧足以抵抗高音的侵扰。
“唔······你在喊什么?”荆耳现在脑子里还在回荡苏行烟的叫嚷,忍不住甩了甩脑袋,试图丢掉那讨人厌的噪音。
“你你你你你没事啊—”苏行烟在自己的结巴声中渐渐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笑话,她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膛给自己顺毛,“还好还好,不是诈尸就好。”
“呵——”听到耳边的碎碎念,荆耳无力地笑笑,轻声解释:“只是在药效影响下有些疲惫,放心吧,我死不了。”
“可是,我刚试了你的鼻息,真的没感觉到一点,你是怎么做到的?”苏行烟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好奇。
“不过是习武之人长久调整内息的习惯,只是比普通人的呼吸节奏慢一倍而已。”说着说着荆耳控制不住地又打出一个哈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苏行烟很有眼色地让荆耳好好休息,抱着那堆衣物出了门。
沾了血迹的衣服得抓紧洗干净,时间一长就洗不掉了。
等苏行烟忙忙碌碌洗好衣服,支起竹竿准备晾晒时,院门外传来了王守成叫门的声音。
叩叩叩
“大丫,大丫在家吗?”
苏行烟听出他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一边应声一边去开门。
“在呢,王伯伯稍等,我来开门。”
苏行烟拉开门就看见王守成满面愁容地来回踱步,听到开门声,他急切地走上前对苏行烟说:“大丫,你快收拾一下东西,叫上小川,咱们得去趟县里。”
“发生了什么事?”苏行烟收敛起轻松的心态,不解地追问道。
“先别问那么多,快去收拾,咱们路上说。”王守成边说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这个时辰小川还没回来吧?我去叫他,咱们在村口汇合,快去吧。”
说罢又焦急地推了推苏行烟的胳膊催促,交代清楚后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