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被晨光揉碎,混着苏星雅浅淡的茉莉香。顾允谦半跪在床边,修长手指捏着棉签,正小心翼翼给她换药。
伤口愈合的粉色嫩肉在他指尖下发烫,他忽然俯身,在纱布边缘落下蜻蜓点水的吻:“再养半个月,就能去海边看日出了。”
苏星雅脸颊浮起红晕,抓起枕头轻砸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两人笑闹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是杨斌发来的结案通知。
顾允谦锁屏时,苏星雅瞥见屏幕映出他嘴角的弧度 —— 不同于以往的紧绷,这次的笑意从眼角眉梢自然流淌,像春日解冻的溪流。
重症监护室的顶灯惨白如霜。云瀚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 他的四肢早已因长期卧床萎缩,像浸泡过久的枯枝。
护士更换镇痛泵时,他浑浊的眼球艰难转动,盯着监护仪跳动的绿线,又开始想起命运齿轮的转动的那一刻。
云瀚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在他臆想的世界里,苏星雅穿着碎花裙赤脚踩在沙滩上,海浪卷走她的笑声。他追上去将人拦腰抱起,咸涩海风里,她转身吻住他的唇,指尖缠绕着他后颈的碎发。
“我们结婚吧。”
婚礼当天,苏星雅的头纱被风掀起,露出无名指上的钻戒。
宾客席间,他看见顾允谦牵着那个替身举杯,对方眉眼与苏星雅七分相似,却没有她眼底的星光。
产房外,他攥着被汗水浸湿的号码牌,听见婴儿啼哭的瞬间,突然想起某扇永远锁着的铁门 —— 原来幸福真的可以如此真实。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红色警报在墙面疯狂闪烁。
云瀚瞳孔里的幻想世界轰然崩塌,他看见自己躺在血泊中,苏星雅握着剪刀的手在发抖,而顾允谦冲进来时带倒的椅子还在地面打转。
记忆与现实重叠,他终于明白,从他把苏星雅当成萧允儿替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困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
“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医生摘下听诊器的瞬间,云瀚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幻想中。
他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苏星雅靠在他肩头数星星,而现实世界里,他的心电图早已拉成笔直的线。
苏星雅出院那日,阳光把医院大门镀成金色。
顾允谦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细碎光芒 —— 那是他们昨天刚订的。
街角花店的风铃叮咚作响,苏星雅忽然驻足,盯着橱窗里盛放的白玫瑰发呆。
“怎么了?” 顾允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普通的花束。
“没什么。” 苏星雅摇摇头,挽紧他的手臂继续前行。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在刚才,一阵穿堂风掠过,她仿佛听见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轻轻说了句 “再见”。
街道转角的电子屏正在播报新闻,画面一闪而过 —— 某私立医院一名植物人患者离世,无人认领的遗物里,有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画着半朵未完成的白玫瑰......
深秋的阳光斜斜照进顾家老宅的庭院,苏星雅倚在雕花回廊的藤椅上,怀中婴儿正攥着她垂落的发丝咿呀学语。
顾允谦端着温热的红枣茶走来,指尖先探了探温度才递给她,目光始终黏在孩子肉乎乎的小脸上:“医生说下周能摘纱布,到时候带你俩去拍全家福。”
苏星雅笑着点头,腕间红绳护身符随着动作轻晃。
自那次出院后,顾允谦将老宅重新布置了一遍,危险的摆件全部撤下,回廊装上了柔软的防撞条,连花园里的石子路都换成了防滑木栈道。
此刻廊下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惊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扑簌簌落在婴儿车的粉色软垫上。
“阿枭又在闹觉了?” 叶沐雪从屋内转出,手里摇着拨浪鼓。
自从孩子的养育权交还给自己的儿子儿媳,她也依旧没有一刻真正闲下来过,反而要比之前更加忙碌!
一个设计师竟开始学着织婴儿毛衣,针脚虽不整齐,却把所有图案都换成了苏星雅最爱的花色。
婴儿被熟悉的声音吸引,立刻挥舞着小手要抱抱,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顾母新做的虎头兜上晕开深色痕迹。
厨房传来油锅爆香的声响,顾铭诚系着围裙探出头:“允谦,帮我调个糖醋汁!你媳妇说想吃你做的松鼠桂鱼。”
男人应了一声,起身前先在苏星雅额间落下一吻,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
苏星雅望着他匆忙却稳健的背影,忽然想起云瀚向自己诉说的平淡与温馨—— 原来真正的幸福,从不需要刻意编排。
庭院另一角,顾砚枭正举着玩具铲子挖蚯蚓。
小家伙虽然只会咿呀学语却也能让人看出他的意图!
“挖挖......菜菜......宝宝吃吃......”
泥土溅在裤腿上,他也不在意,反倒咯咯笑着跑向苏星雅,沾着草屑的小手差点糊在婴儿脸上:“嘛嘛嘛嘛!”
“宝贝真能干,你挖了什么菜菜呀?” 苏星雅眉眼带笑,伸手替儿子擦去鼻尖的泥点。
孩子突然安静下来,盯着她脸上淡去的疤痕认真说:“菜菜......宝宝......妈妈......吃吃!!”
顾砚枭一边说着一边张大了嘴,手指在菜和自己的嘴之间来回切换,大馋小子的形象一览无余!
童言无忌的话语更是惹得众人哄笑,顾允谦端着调料瓶从厨房探出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宝贝菜菜和鱼鱼一起炒好不好呀?”
“啊哈啊哈......”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将庭院染成蜜色。
餐桌上摆满了顾允谦亲手做的菜,糖醋汁在桂鱼上泛着诱人的光泽,婴儿椅里的顾砚枭正拍着高脚椅,眼巴巴望着碗里的南瓜泥。
他本想把南瓜泥喂给苏星雅却一不留神把大半勺都抹在了自己脸上,惹得苏星雅又好气又好笑。
饭后,顾允谦带着儿子在花园散步。
月光爬上玉兰树梢时,顾砚枭突然伸手去抓月影,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男人小心翼翼托住她的后背,轻声哼起苏星雅最爱的那首童谣。
苏星雅倚在门框边看着这一幕,手机突然震动。是杨斌发来消息,说云瀚的遗物已全部处理完毕,那本日记本里的半朵白玫瑰,最终也没能画完。
她望向庭院里那对父女,看顾允谦轻轻擦去女儿嘴角的口水,看月光为他们镀上温柔的轮廓,忽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温度。
夜风拂过,廊下风铃再次轻响。
苏星雅走过去,将毛毯披在顾允谦肩头。小月亮咿呀学语,伸手要她抱。
一家三口沐浴在月色里,身后老宅的灯火温暖明亮,而某个平行时空里,那个困在执念中的灵魂,或许也在他的幻想世界里,听到了这人间真实的幸福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