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首席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然而，我还是高估了善意。
当肉身醒来后，你知道肉身怎么觉得的吗？他居然觉得，他才是空首席！
他不小心试验失败，创造出了我这一个失败品。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明明我才是我，他一个肉身，却觉得他是我。
不仅如此，他还找到夜长生他们，请夜长生他们镇压消灭失败品。
既然他颠倒是非，玩弄黑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可能等他恢复实力，那样他那个冒牌货，就真的鸠占鹊巢了。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将他囚禁在风暴之眼中心。
他产生的本命诡气，会被我定期抽走，正好弥补我湮灭的部分。
而这，也正如你所见，现在牢房里的一幕。”
陈木终于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牢房中的那位老者，失去了本命诡气，实力跌落到了诡王。
陈木不由得想到，另一位赵首席。
那位赵首席也是失去了肉身，只剩下一丝本命诡气。赵首席的实力因此暴跌，直接跌落诡主，成为了诡王。
空首席如果继续下去，不补充本命诡气，迟早也会像赵首席那样，跌落到诡王级别。
不过空首席还有肉身，他能从肉身之中，源源不断的吸取自己的本命诡气，所以能一直维持实力。
那么代价呢？
很明显，代价就是牢房里的那位老者，或者说是空首席自己。他的肉身成为生产本命诡气的机器，被永世囚禁在牢房中。
暗无天日，不得解脱！
到现在，陈木终于理解了，夜长生说的那句话——
空首席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空首席自己。
这么说也确实没错。
夜色下，空首席缓缓说道：“我告诉你过往的真相，是让你不要被欺骗和麻痹。
我才是真的空首席，牢房里的那个是冒牌货。
他以为他占据了身体，就能顶替得了我了？
这一点，夜首席他们都知道，而且也都支持我。要不然我做不到，在风暴之眼的牢房里，囚禁一位首席的肉身。
是我自己试验玩脱了，来了个‘灵魂出窍’，给了后续本命诡气可乘之机。”
面对空首席的说法，陈木却没有当场点头。
“空首席，我有个疑问想不明白，想向您请教一下。”
“哦？但说无妨。”
“空首席您之前，也做过不少试验。那些制造的‘空气态’的分身，您觉得是您吗？”
“当然不是，那些只是试验品。做完实验后，我就拍死湮灭他们了。”
“嗯，那如果您最后一次试验时，没有排出100%的本命诡气，而是只排出了1%，制作了一个分身，那个1%的‘空气态’分身是您吗？”
“不是。”
“那如果您排出了10%呢？”
“不是。”
“20%呢，或者40%，60%呢？”
“都不是。”
“99%呢？如果您用99%的本命诡气，制造了一个独立的分身，那么那个分身是您吗？”
“也不是。”
“所以99%的本命诡气不是您，但100%的本命诡气却是您。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身体里1%的本命诡气，就足以代表您了？”陈木继续问道：
“您说您等身体恢复了意识，意味着身体里产生了一些本命诡气，姑且认为产生了1%以上。
那么有1%本命诡气的您的身体，到底是不是您？您又为什么说，那不是您呢？”
陈木的一番追问，让空首席沉默了下来。
陈木本以为，空首席会恼羞成怒，或者当场大怒。
不过令陈木意外的是，空首席在沉默片刻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陈老板！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我之前说，你还年轻，对于什么是‘我’这种问题，没有深入的思考。
现在来看，我错了。你的问题很尖锐，也指向了本质。
对啊，何以是我？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
陈老板，我也想反问你一个问题。”
“空首席请讲。”
“现在海上有一艘船，船只漂泊在汪洋大海中，船舱内带了很多很多的零件。
船上有一个人，他开始不断地用零件，来替换船只老旧的部件。
他换掉一颗颗螺丝，替掉一块块木板。
那么我想请问，当他替换完所有零件时，这艘船已经没有任何一处，是原先的那艘船了。
现在这艘船，是不是变成了新的船？
陈老板，你能回答我，当替换到多少时，这艘船变成了新的船吗？
1%？
10%？
20%？
50%？
还是99%呢？”
陈木思考片刻，他发现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分界线。
到底替换到哪一步时，旧船变成了新船？
“哈哈，陈老板，想不出来是对的。因为我也没有想出来。”空首席说道：
“我在囚禁肉身，成为‘空气态’后，也思考过你说的问题。
到底多少的本命诡气，才能代表我？
如果我只排出了99.99%的本命诡气，肉身还有意识，那么‘空气态’的我，是不是才是冒牌货？
可是我多排出了0.01%的本命诡气，‘空气态’的我成了真的我。
那么一点本命诡气，就能决定何以为我吗？
我想不明白。
我后来也想通了，这种问题，压根就想不明白的。
即使是普通人，全身的细胞，每120-200天，会更新一次。即使是不更新的神经细胞，也会像那艘船一样，在不断代谢中替换零件。
但是我们依旧是我们，从没听过多少天会变成新的我们。
几年后的我们，全身的零件基本都替换了一遍，我们到底是‘新船’还是‘旧船’呢？
何以为我，这个问题，恐怕穷极一生，我都难以给出我的答案。
陈老板，他们有的人说，学问做到最后，尽头都指向了哲学。
我们在本命诡气中，穷极一生，登峰造极，不可避免地要遇到很多哲学问题。
我们问鼎强者巅峰时，是不是也在研究哲学？”
陈木沉默了，现在的他和空首席一样，也无法给出自己的回答。
“夜长生是不是还跟你说过，另外一句话？”空首席问道。
“什么话？”
“让你在本命诡气的使用上，千万别学我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