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白雷依旧还在云层上方不停闪动,配合着半边火焰与岩柱所充斥的天空将整座自由之城的背景渲染得愈发摇摇欲坠,刚刚醒来的伽罗此时也不免被这片末日般的景象率先吸引了目光,原本虚弱而又涣散的瞳孔也渐渐恢复了几分神采:“……我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
他的耳边随后响起了一道淡淡的回答声,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几道环绕在自己身边的翠色光芒:“没想到这些翡翠之石居然真的管用……不枉我们‘带’了这么多出来呢。”
“你们……是谁?”
抬起眼皮望了一阵蹲在自己身旁的那名玩家的脸,伽罗的问题显得理所当然:“你们……为什么……在我的宅邸里……”
“哈,不错,还能认得出这里是你的老家。”站在最靠近伽罗的那名玩家身后,另外一名看上去身材魁梧、此时正背对着这里的战士也发出了沉闷的低笑:“不过你这个家主——或者说是老大——当得也太差劲了吧?”
“这还没结束呢,人就都跑光了?”
顺着那位魁梧壮汉递出的手指,伽罗艰难地将目光投向四周,熟悉的宅邸内部此时也在外界倒映的火光与闪雷之下时亮时灭,此时看起来也是一副人去楼空、萧索无比的状态:“要不是我们收了雇主的钱,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找到了你,我们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替你收尸——咳咳,我是说,帮你把这个地方全都‘打扫’一遍了,哈哈哈哈哈!”
“别听这个铁脑袋瞎胡说。”蹲在他身前的那名魔法师被治疗光芒所照亮的面庞急忙挤出了一丝微笑:“我们是纪律严明的冒险者雇佣小队,该遵守的规矩一个都不会落下,虽然这座城市……咳咳,这座城市确实风气独具一格,走在街上不是天天打架就是天天抢人,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光是帮派火并就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咳哼。”
“总之你还活着就好。”整理着自己的话音,魔法师随后向着身后的方向微微让开示意了一下:“我叫枫桥听雨,我身后的这位名叫幻海狂星,我们都是‘南桥双星’冒险团的成员,目前因为某种雇佣关系,前来为你提供协助。”
“可我没有记得……我有雇过什么人。”一段时间的恢复似乎有了作用,伽罗的话语也随着神志的恢复而变得顺畅:“尤其是你们这些从未听过的冒险者。”
“刚刚单飞,没什么名气,抱歉抱歉。”站在后方的魁梧战士无奈地回答道:“但要是问我们专不专业,我可以保证,我们不比那些大行会差多少。”
“根据我们之前的勘察,你的宅邸——或者说老巢——刚刚遭到了一场大规模的攻击。”接着队友的话,维持着治疗状态的枫桥听雨又将视线转向了门外:“也不知道你的那些阴影会的属下作出了何种选择,总之他们将你丢在了这里,现在宅邸附近除了大战后的凄惨残骸,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活物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把你藏在了这里。”平淡的声音随后显现在了门口的方向,与之同时接近的还有另外一名大盾战士的如山身影与沉重的脚步:“我在西侧的大门处发现了很多尸体,那边是死伤最为严重的地方,多半是有人选择将那里作为‘突围’的方向,顺便吸引掉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西侧?那儿确实离我们这个方向最远。”点了点自己的头,天南星转而望向伽罗的脸:“收回前言,你的属下还是对你忠心耿耿呢——枫桥。”
“还需要多久?”
放下了手中一直举起的大剑,战士玩家看向了魔法师手中的翠绿色光芒,维持着这片光芒的后者随后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中一枚已经褪色的魔石随意丢到了一边:“不知道,我不是专业的治疗魔法师,对目标的治疗时间和治疗效果只能依靠估算,‘翡翠之石’已经耗费了十几块,按理说也该起效果了才对。”
“他能醒过来,难道不算是效果么?”指着伽罗的天南星闷声一笑:“要不是咱们及时赶到,这家伙现在说不定已经……喂,你不是一个王座候选人么?怎么混成了这幅样子?”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他的质问只能得到伽罗不善的回瞪:“如果你们不乐意,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或者由我来‘送’你们离开。”
“嘿唷?我这暴脾气——”
“停停停停停!”
将即将破裂的谈判势头压下,枫桥听雨终止了自己的治疗魔法,他向着后进来的大盾战士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拉走自家的同伴,然后才将和善的笑脸重新摆回到了伽罗的面前:“不要在意,伽罗阁下,我的这位兄弟脾气容易急,贵为阴影会的首脑之一,您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我也没有理由给予你们‘信任’。”用眼角的余光注视了一瞬枫桥听雨丢在地上的黯淡石壳,伽罗的面庞依旧维持着冷冽:“对于你们搭救于我一事,‘弑君者’会给予你们足够的奖赏与回报,但——不是现在。”
“呃……我知道这座城市里充满了阴谋诡计,但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们吧?”枫桥听雨只得露出了几分苦笑:“虽然我们也没法说出我们雇主的名字,但我们确实是来帮助你和你们阴影会的,具体的委托内容嘛……叫什么什么宝珠的安置来着?”
“……”
没有回应眼前这位魔法师的话,伽罗只是用冰冷而又漠然的目光望着对方的脸,感受到气温下降的其余两名成员随后也下意识地后退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即将形成的对峙局面却是被外界此时闪耀而出的一道光所打破了——占据半个天空的火云出现了明显的偏移,从中凸显而出的一道更为显眼的烈焰轨迹随后也向着城市的东北方向坠落,那烈焰在众人抬头仰望的注视中逐渐放大、逐渐变暗,然后在另一片更大的阴影即将覆盖自己的前一刻陡然盛放爆发:“永恒燃烧!”
“哈啊啊啊啊——!”
少女特有的悦耳升调随着盛放的火焰而一同回荡在天空,一红一黄两道流星也在相互接近的景象中融解在了一起,看上几乎遮蔽了好几条街巷的那枚巨型“岩礁”随后也在这道火焰的盛放中四散撕裂,沿着暗红色延烧的网状裂痕向外崩解开来:“——以红莲的名义!吾祈求最完美的火焰精灵降临于世!”
“焰光即为汝之美魅!焰华即为汝之华采!焰心即为汝之尊贵!”
倒卷的火焰沿着无数条渐变色丝线的汇聚而在少女前并的双手之间形成了一团明亮的火光,那不断浓缩的火球中心也在簌簌落下的石雨碎屑中愈发闪亮,虚握着这团“光芒”的少女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双手,在不断坠落的姿态中努力瞄准着自己想要轰击的斜上方向:“——跨越山与海的重重阻碍!将源火女王的冠冕歌颂传扬!以须臾之盛绝绽放,吞噬吾之敌人!”
“火球术!”
足以将施法者整个身躯都拍入地面的巨大反作用力下,于少女手中汇聚的烈焰化作一颗火球反冲至她原本坠落的天空,犹如璀璨恒星般般的“火球”一瞬间便没入了阴云的不可视范围内,将原本不断闪耀着白雷的阴云后方染出了大片昏暗的彤红。隐约的呼嚎声与愤怒的嘶吼声自那片彤红色的滚雷中传回,与之相伴的还有更多石屑夹杂着冰晶碎片从云中纷飞而下的奇异景象,一直没有从这番景象前移开目光的大盾战士此时也拉着同伴缩起了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自己对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一切的感悟:“……刚才那玩意儿是什么?火球术?我没听错吧?”
“的确是火球术,只不过是用自创的魔法咒语吟诵出来的‘改版火球术’——没听出来吗,最后的半句咒语与普通的火球术是相同的。”同样透着窗户望向那片空域的枫桥听雨则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师可以通过修改自己的施法咒语、手势和动作来对自己熟悉的魔法进行改造,包括威力、射程、发射方式、释放效果……但像刚才那样改得如此彻底的‘基础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么说来,那个红莲魔女是不是变得比之前更强了?”回过神来的幻海狂星冲着自家同伴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而且不是表面上数值的变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强?”
“从我看到她以‘精灵附身’状态登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已经今非昔比。”枫桥听雨叹息着摇头:“不过肯定还是比不上我们家队长,她可是天生就克制这些……咳咳,不说这些废话了。”
“伽罗先生,请相信我们。”
摇着头将刚刚上演的“小插曲”强行放置在一旁,枫桥听雨重新来到了伽罗身边:“外面的情况你应该也看到了,事态现在非常紧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
“你们认识刚才那个‘红莲魔女’?”
未等他把话说完,半躺在地伽罗就率先出声反问,愣了一愣的枫桥听雨随后也与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然后才露出了一抹难以抑制的苦笑:“算是认识吧,之前在战场上可没少挨她的炸……不过现在应该算是同一个阵营的了。”
“……很好,我喜欢坦诚的人。”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之后的伽罗反而露出了笑容:“你们雇主的身份,我大概也能猜得到。”
“不愧是阴影会的大佬,掌握的情报就是多。”抱着自己的双臂走上前来,名为天南星的大盾战士也跟着咧嘴一笑:“现在的我们是否可以取得你的信任了呢?”
“既然我已无人可用,那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盯着眼前的这几个冒险者看了一阵,伽罗最终还是摇着头松开了一直紧捂着胸口的手:“跟我来吧。”
“去哪儿?”
“当然是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步履蹒跚地穿过了这三个人之间,率先向着门外走去的伽罗背影也在他们的眼中渐渐拉长:“情况应该与你们的猜测相近,是将我护送回来的属下们将前来进犯的敌人引到了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只是为我求得一条生路,也是因为——”
“他们知道属于我的‘祭坛’的位置。”
沿着燃烧残骸遍布的破败道路,伽罗领着他们来到了自家宅院的一个角落,一座巨大的假山此时也在同样的残火中展现出隐约的轮廓,大部分的表面也已经被四周倒塌的院墙岩石完全掩埋了:“……就是这里,动手吧。”
“下面有隐藏的地道?”似乎明白了什么,枫桥听雨向着身后的两名壮劳力挥了挥手:“听说十二王座的每一座宅邸都有地下密道,没想到这传言居然是真的呢。”
“那是只有继承人才知道的秘密。”伽罗望了对方一眼:“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是每一个人会任由这份秘密毫无变化地保留到今天。”
“我应该属于后者。”
两名战士玩家三下五除二将假山清理干净的景象中,伽罗伸手入怀,将属于自己的王座宝珠悬浮于那座假山前方:“如此隐秘的地方,不进行一番改造实在是有些过于浪费了,所以我在不改变祭坛位置的前提下,将这条隐秘通路稍微‘拓展’了一点点。”
“什么意思?”
“接下来你们最好跟紧我。”
没有回答枫桥听雨的问题,伽罗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指着正在缓慢移动的假山与地面轰鸣之下显现而出的那道裂口,轻描淡写地提醒道:“否则若是出现任何意外,我概不负责。”
“明白了。”
与正在拍打着双手的另外两名战士相互点了点头,枫桥听雨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天空,另一道刚刚升起的巨大光柱此时也正带着炫目的光辉,占据了破败院墙与城市硝烟共同组成的残景一角:“又一颗宝珠……等等,那个标志——我没看错吧?”
“那不是水瓶座的标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