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穿着朴素服务员制服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不过你放心,我能保证她绝对的安全。不然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说完,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的看着那女服务员,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行了,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别再装了。坐下说话吧,马静雯同志。”
那女服务员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却也释然一笑。
她解下腰间的围裙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然后在贺远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好吧,现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马静雯看向贺远,眼神恢复了地下工作者应有的冷静和干练。
“那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呢?”
贺远闻言,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的又抿了一口。
“静雯,这件事情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于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贺远的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意味。
“关键在于……上面那些人,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我现在这点分量,还不够资格真正坐上那张牌桌,和他们一起制定规则,或者真的影响到他们什么。”
“我能做的,无非就是先接招,然后想办法化解罢了。”
“所以啊……”
贺远转回头看着马静雯,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
“接下来,我打算什么都不做,就是吃喝玩乐,等着他们出招就是了。”
而马静雯闻言先是微微一愣。
但她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特工,稍作思索,便立刻明白了贺远这番话的意思。
没错,贺远看起来是最近的风暴中心,是搅动棋局者,可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是个诱因罢了。
在上层的那些人眼中,贺远从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们所迟疑犹豫的,也仅仅是如何做出一个放弃军港的合理交代,还有与那些杂牌部队的争斗。
毕竟别人不管,可李司令那是一定会力挺孙连仲,以此壮大他自己的声望的……
而贺远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似主动出击,实则都是在为后续的“见招拆招”做准备。
棋盘已经布下,棋子也已各就各位。
现在,的确不是他再主动落子的时候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马静雯原本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甚至她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看向贺远,眨了眨眼睛道:“哦?既然贺大公子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这山城的繁华,那……不知道肯不肯赏脸,带上小女子我一起呢?”
贺远闻言朗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那是自然了。一起吃喝玩乐,顺带着再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山城重庆的社交圈子里,悄然刮起了一阵“贺远旋风”。
这位刚刚从前线载誉归来,又在军统内部掀起不小波澜的年轻上校,仿佛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公务和烦恼。
白天,他频繁拜会重庆各界的头面商人,谈笑风生间,似乎达成了不少的合作意向。
下午,他的身影则时常出现在各种高档的茶馆、俱乐部,与那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们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而到了晚上,他更是夜夜笙歌,流连于山城最顶级的歌舞厅和销金窟,挥金如土,尽显奢靡。
一时间,关于贺远的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重庆。
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说这位贺上校怕不是打了胜仗之后就开始得意忘形,彻底沉醉在这温柔乡富贵窝里了。
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示,这贺远如今的派头和做派,简直快要赶上重庆城里那几位背景深厚,无人敢惹的公子爷了。
现如今的他,俨然成了山城的“第五位公子”。
七月四日,夜晚。
山城最负盛名的“皇后”歌舞厅内,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二楼的豪华包厢里,贺远正被一群穿着光鲜的官二代,富二代以及一些年轻官员们簇拥在中央。
他端着一杯威士忌,在一片起哄叫好声中仰头一饮而尽,引来阵阵喝彩。
放下酒杯,贺远带着几分醉意,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崭新的美钞,“哗啦”一声便朝着楼下那人头攒动的舞池中撒去。
“今晚!所有消费都算我的!大家玩得尽兴!”
贺远的声音豪迈,带着一股挥霍无度的张扬,立刻引爆了全场的气氛。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们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尖叫和欢呼,争先恐后的去抢拾那些散落的美钞。
整个歌舞厅,一时间都陷入了一片纸醉金迷的狂欢之中。
然而,与这边的喧嚣奢靡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军统局本部这边。
副局长办公室内,凝重压抑的气氛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代力面色铁青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面前垂手站立,噤若寒蝉的几名特务,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废物!通通都是一群废物!”
代力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那几名特务厉声呵斥道:“查!查!查!让你们潜伏在第五战区这么多年,现在就那几个师长的问题而已,你们竟然敢回来跟我说,什么都没查到?!”
代力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要吃人一般,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震怒。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尸位素餐,拿着党国的俸禄不干正事!自己滚去军纪处领罚!”
“是……是,局座……”
那几名特务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声应着就准备退出去。
但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毛人凤却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开口劝道:“局座,您息怒,您先消消气。”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几乎要哭出来的特务,又对着代力低声说道:“这第五战区的情况您也知道,李长官治军甚严,下面的人也多是他的嫡系,本就不在我们军统的完全掌控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