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二黄,是大唐最尊贵的虎。
我出生时瘦小虚弱,亲生爹娘认定我活不下来,带走了一母同胞的兄长,将我遗弃在深山里。
他们离去时,兄长洪亮的叫声让我意识到了危机,努力睁开了眼睛。
于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爹娘的背影。
凛冽的寒风中,它们没有回过一次头。
我想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
慢慢地,我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山洞外是成片的枯树,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山群。
遥远,又神秘。
我却只能静静等待着生命流逝。
熬过一个夜晚后,第二天我睁开眼时,惊喜地看到了旭日东升。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
我还未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还未被好好爱过啊。
终于,在濒临死亡之际,我等来了贺凡叔外祖父和小黑叔父。
一股温暖的力量进入到我的身体中,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贺凡叔外祖摸摸的我的脑袋,温和地说:“可怜的小老虎,带你去陪她吧。”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
直到小黑叔父叼着我一路下山,去到了京郊工坊。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小阿娘。
一个白白胖胖的两脚兽。
我生来早慧,一直知道小阿娘不是我的亲娘。
可自她说出“阿娘会照顾好你哒”那句话起……
我从一个弃儿,变成了有很多长辈疼爱的小宝宝。
我跟着小阿娘一起在袁府作威作福,又日日把皇宫搅得鸡飞狗跳。
袁府人人溺爱我,唯独曾外祖母很凶,总是动不动威胁要揍我和小阿娘。
可我知道,她常常会在半夜来小阿娘的房间给我们盖被,生怕我被小阿娘压坏。
她是最最心软的大家长。
皇城里的太上皇曾外祖父和皇帝伯外祖父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官,可他们也非常非常疼爱我。
有一次我偷偷在太上皇曾外祖父的茶杯里尿尿,他发现后也只是无奈地戳戳我的虎头,笑骂我胆大包天。
我还偷偷喝掉了皇后伯外祖母亲手给皇帝伯外祖父炖的汤,伯外祖父也只是撸了一把我的脑袋,威胁要打我板子。
可几天后我钻进他的书房,将奏疏都印上了虎爪印,二郎伯外祖父气急败坏,也没叫人打我板子。
我每天都很快乐。
后来我跟小阿娘一起去了大秦。
见到了秦王舅父,木头舅父,还有兄长大黄。
阿娘把我留在了陌生的大秦。
一开始,我以为她像我亲生爹娘一样不要我了。
我以为我又一次被抛弃了。
夜里在秦王寝殿,我缩成一团,既害怕又悲伤。
可白日里对我不假辞色的大兄却起身走过来,在我以为又要挨揍时,它卧在了我的身侧,将我幼小的身躯拢在怀里。
它告诉我:“阿娘不会不要你,秦王舅父是一方霸主,你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变得更强。”
“才能保护好小阿娘。”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只记得那一夜大兄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有力。
从此,“兄长”这个词在我心中重新定义。
再也不是刚出生时,那个被亲生爹娘带离,让我又恨又羡慕的小身影。
我有了疼爱我的,属于我自己的兄长。
在大秦的日子既辛苦又充实。
秦王舅父不像大唐的二郎伯外祖父那般溺爱我们,他请来名扬天下的驯兽大家,教会我和大兄许多极度危险之下的求生之法。
秦王舅父要我们在对待敌人时,绝不心慈手软,将我与大兄身上的兽性发挥到极致。
他也要我们保留心中的最柔软的那一块,当一个善良的孩子。
渐渐地,我在大秦也有了威名。
我二黄出身孱弱,曾被视为弱者。
可因为有了家人,这天下,再无人敢轻视我。
再后来,家中多了三黄小老弟和宝猪小老妹儿。
我学着幼时大兄护着我的样子,默默守护着弟妹。
等大兄有了孩儿,我又像长辈们爱我一样,溺爱它们。
贞观四年的春夏,那一次,我以为阿娘要抛下我们,跟外祖父回星际了。
我又想起了刚出生时的那个山洞。
那一段短暂又漫长的,被遗弃的时光。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阿娘啊。
我心里悲伤到不能自抑。
我想起幼时,阿娘将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
而我长大后,变成我将她拢在怀里,陪她入眠。
她为我攒了那么多聘礼,却还没看到秦王舅父为我挑选的媳妇儿。
还没见到我成家的那一天。
我想陪着小阿娘一起长大,不想再一次成为没有阿娘的孩子。
许是听到我们心中的不舍,小阿娘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抱着我们兄妹几个哇哇大哭,承诺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们。
等大兄的两个孩子也到了让长辈们头疼的年纪时,我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孩儿。
彼时我才随秦王舅父东征归来。
媳妇儿一胎三宝,头两只很健康,小老三却又瘦又小。
我听到医官同秦王舅父和小阿娘说:“这兽儿气息微弱,恐难成活。”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可小阿娘却急得蹦蹦跳:“不行不行不行!!!”
“小老三不可以死,咱们一定要救活它!!!”
“一家人都要齐齐整整的呐!!!”
秦王舅父摸摸她的小脑袋,坚定地说:“自然,有阿兄在,它一定会活下来。”
我想,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当初被亲生爹娘遗弃。
让我遇到了小阿娘。
大姨曾经说过,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早已与幼时那个悲伤绝望的自己和解了。
我会一直陪在阿娘身边,同她一起好好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