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暑气的灶间似凝结着无数亡魂的呜咽,幽冥气息如无形枷锁缠绕着少女纤薄的身躯。
凤洛灵形如风中梨枝,在浊浪般翻涌的恶意里摇摇欲坠。
那截素白颈项正上演着诡谲异变——青紫脉络如毒蛇鳞片自肌理下迸裂,以惊心动魄的姿态攀爬蔓延,在灶火映照下泛着冰裂纹瓷器特有的幽光。
这些暴戾的纹路非但未折损其绝色,反倒为倾城之姿镀上妖冶的末路辉光,仿佛命运在倾覆前特意为她织就的鸩羽嫁衣,将破碎的宿命谱写成令人心碎的绝唱。
她眸中曾盛着冰魄般澄澈的光,似春溪初融时泛起的粼粼波光,又像雏鹿跃动时闪过的灵动碎芒。
此刻却似被九幽冥雷劈中,瞳仁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恍若寒星坠落万丈深渊,在极致恐惧中迸出微弱颤栗。
那双漆黑瞳孔里,正倒映着臧战修罗般的狰狞面孔——他双目赤红如浸血魔月,皱纹里流淌着暴戾的岩浆,岁月镌刻的每道沟壑都在嘶吼。
狞笑自他唇齿间迸裂,化作淬毒剑锋直刺心脉,凤洛灵眼前骤然漆黑,仿佛被无常鬼爪拽向无底深渊。
黄泉路尽头的招魂幡在血雾中舒展,冥火勾勒的符咒如跗骨之蛆,正朝着她发出死亡邀约,要将这抹芳魂永远钉入轮回炼狱。
凤洛灵原本如新摘樱桃般娇嫩的唇瓣,此刻正翕动着破碎的弧度,恍若折翼朱鹮在烈日下徒劳扑棱。
每一下颤动都耗尽生机,像极了霜雪中挣扎的残蝶,翅尖沾满绝望的冰晶。
唇色褪作褪色红绡,裂痕如旱地龟甲般狰狞,从她喉间逸出的只是游丝般的呜咽。
这声音轻若春蚕嚼碎最后一缕桑叶,又似寒露坠落枯叶的叹息,尚未成形便被臧战卷起的腥风绞碎。
那掌风裹挟着腐尸般的恶臭,恍若修罗刃劈开生门,将微弱声息碾作齑粉,徒留满室令人作呕的瘴气。
窒息的恐惧如黑色泥石流轰然倾泻,瞬间将她活埋。
污浊的泥浆灌入七窍,在五脏六腑间疯狂冲撞,胸腔仿佛压着千钧铁砧,每口呼吸都似在刀尖上起舞。
肺叶像被投入油锅般煎熬,却连半丝救命的清风都抓不住。
她瞪大双眼,眼球几乎迸出眼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顺着臧战铁铸般的手掌纹路,一丝丝蒸腾成青雾。
那雾气在幽暗烛火中扭曲升空,恍若地府判官朱笔勾画的生死簿,正被无形之力缓缓擦去姓名。
最后一抹残红在纸页上洇开,恰似她魂魄消散前的泣血绝唱,带着未了的心愿与不甘,化作虚无中的一声叹息,徒留满室森寒。
凤洛灵顿觉四野气流凝成实质,仿佛有双青铜铸就的巨掌攫住脖颈,每口喘息都似在龟裂的陶埙里榨取最后一丝震颤的余音。
死神的阴影正从冥河尽头浮出水面,它周身翻涌着腐尸的浊浪,利爪拖拽着锁魂的镣铐,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出丧钟的嗡鸣,那猩红的瞳孔已映出她瞳孔中溃散的星火。
墨色巨浪自脚底轰然腾起,将她彻底淹没在窒息的深渊。
每一寸肌肤都化作紧绷的琴弦,从指尖到发梢都在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抓不住半点实感。
齿关磕碰声如断弦之音,喉头涌出的呜咽被恐惧绞成碎片,像是冥河摆渡人的桨声,又似锈蚀铜铃在风中摇出细碎哀鸣。
她的骨骼正发出哀鸣,关节处渗出冰棱般的寒意,连瞳孔都在震颤中碎成了齑粉。
她的心底,似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无声却狂暴地呐喊着:“我不想死,我尚青春年少,青春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幅刚展开一角的绚丽画卷,未来尚有无数斑斓色彩待我挥洒勾勒。那远方的山川,峰峦雄伟,云雾缭绕如仙境,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憧憬攀登领略;那宁静的湖泊,波光潋滟,似一面澄澈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我曾幻想在湖畔漫步,感受微风轻抚;那广袤的草原,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我曾梦想策马奔腾其间,与天地融为一体。可如今,这一切都要与我失之交臂了吗?
我尚有许多美食未曾品尝!那精致糕点,散发着诱人香甜,似在向我招手;那鲜嫩烤肉,滋滋作响、油脂滴落,令人垂涎欲滴;那醇厚美酒,入口绵柔、回味悠长,我还未有机会一一细品。我尚有许多绝美风景未曾领略!四季更迭的美景,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金黄灿烂、冬日银装素裹,都如神秘宝藏,在远方对我发出深情召唤,可我却要永远错过,无法亲眼目睹其壮丽。我尚有许多温暖拥抱未曾感受!家人的疼爱,如冬日暖阳温暖心房;朋友的关怀,如春风拂面倍感温馨。那些拥抱,满是爱与力量,可我还未尽情享受这份温情,就要与它们诀别了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万万不想死啊!”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臧战小臂上虬结的肌理突然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凤洛灵像坠入寒潭的困兽般扑将过去,十指蜷成铁钳,深深掐进那道铜浇铁铸般的臂膀。
肌理下蛰伏的青筋突突跳动,恍若地脉深处即将破土的龙脊,而她嵌入血肉的指甲缝里,正渗出细密血珠,在幽微火光中凝成蜿蜒的红线。
求生本能化作岩浆在经脉里奔涌,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每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要抓住这道生机,仿佛臧战臂膀里奔涌的不是鲜血,而是能照亮九幽的星光。
当指尖传来对方肌肉本能的痉挛时,她忽然尝到了铁锈味——不知是对方渗出的血珠,还是自己崩裂的唇齿。
臧战臂膀上赫然裂开五道血色沟壑,猩红液体顺着虬结的肌理蜿蜒而下,在她煞白指缝间凝成暗红荆棘。
血珠坠落的节奏像极了更漏声声,第一滴迸裂在青砖缝里,第二滴洇湿了散落的鬓发,第三滴正悬在烛芯上方摇摇欲坠,将坠未坠时映得满室血光潋滟。
摇曳烛火将每粒血珠都淬炼成琉璃碎片,那些飘摇的血色萤火时而聚作绛红彗尾,时而散作星河残屑。
凤洛灵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恍觉那猩红正顺着经络倒灌入心脉——原来绝望浸透血肉时,连疼痛都会化作绵密的痒,如同千万只血蝶在骨髓里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