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臧战眉骨上方三寸处,凤洛灵的手突然僵成玉雕。
小指关节不自主地蜷起,带动着整只手开始细微震颤,腕间银铃铛随着颤抖叮然作响。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睫毛如暴雨中的黑蝶,瞳孔深处翻涌着墨色暗潮。
喉间泛起腥甜,那是被钢针般的痛苦刺破的伤口,呼吸间都带着铁锈味。
腕骨被无形的枷锁扯得生疼,每根青丝都在叫嚣着后退,可血脉里又翻涌着破茧的渴望。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白痕洇出淡淡血色,最终这染血的素手还是缓缓垂落。
五指依次舒展,像折翼的鹤收拢残羽,腕上银铃发出最后一声呜咽。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如老树根脉,记载着这场无声的厮杀。
“我的爱,对你而言,难道就一文不值?”
凤洛灵开口时,声线像被钝刀反复绞过的丝帛,裂帛般的沙哑里掺着细密的血沫。
喉头每震动一次,就好似有砂砾在声带间碾磨,那些字句从齿关挤出来时,已带着铁锈与盐霜的气息。
她的唇瓣翕动着,下唇被贝齿咬得发白,唇角绷成颤抖的弦月,细碎的血珠从咬破的伤口渗出,沿着瓷白肌肤蜿蜒而下,在靛青衣襟绽开点点红梅。
喉咙里像塞着带刺的荆棘,每吐一字都要被利刺刮得鲜血淋漓,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成薄刃,随着话语起伏切割着五脏六腑。
她不得不频频吞咽,喉结如生锈的铜铃在脖颈滚动,发出艰涩的咯吱声,仿佛连呼吸都成了酷刑。
“我把整颗心都掏给了你,为你倾尽所有。”
“我无数次想象着,你生病时,我日夜守在床边,目不交睫。精心照料,熬药时热气熏得眼睛生疼,我顾不上;喂药时,苦涩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我轻轻擦拭,视你如珍宝。看你难受,我心如刀绞,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你遇难时,我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四处奔走,放下尊严求人,只愿你少些烦恼,多些笑容。”
凤洛灵的眼神忽地涣散,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琉璃盏,那些尖锐的碎片里倒映着虚假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为他簪花的手,看见他眼角笑纹里漾开的春水,看见无数个晨昏里交叠的剪影——那些被岁月镀上金边的谎言,此刻正化作淬毒的利刃,随着血脉游走,每过一寸就刻下寸寸凌迟的伤痕。
眸子里的焦距忽远忽近,时而凝在虚空某处,时而涣散成泼墨山水。
睫毛被泪水浸成绺,随着喘息轻颤,在眼睑投下破碎的阴翳。
那些被珍藏的甜蜜正从心尖的豁口汹涌而出,每滴回忆都裹着盐霜,将五脏六腑腌渍得生疼。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泪雾里捕捉他的轮廓,却只见自己的倒影在瞳孔里摇晃,碎成千万片零落的星光。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忽明忽暗如将熄的萤火,每当眼帘阖动,就有星子坠落,在白玉般的面颊蜿蜒成河。
那些泪光里映着未圆的月,映着凋敝的棠梨花,映着所有未说出口的质问与哀鸣,最终都化作一声浸透血雾的叹息,散在夜风里。
“我以为我的爱能让你感受温暖,让你敞开心扉,可换来的却是你的沉默。”
“每次期待,都是无望等待,我在黑暗中徘徊,找不到通往你内心的门。”
“每次主动,都如拳头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只剩我在原地黯然神伤。”
“臧战,为何你总是不言不语?”
凤洛灵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时,像是被冰棱割破的绸缎。
那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尾音带着幼兽受伤般的呜咽,每个字都浸着血沫,在寂静里炸开细碎的裂痕。
她唤他的名字,音调打着旋儿下坠,仿佛被夜风卷落的梨花,飘摇着找不到归处。
喉头哽着滚烫的硬块,每说一字都要被利齿咬碎一次,那些破碎的音节里糅着蜜糖与胆汁,糅着晨露与灰烬。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发抖,像浸了寒水的琴弦,每声颤抖都搅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哭腔从胸腔最深处漫涌上来,带着经年累月的潮气,将她的脊梁压成弯月。
那声线里裹着褪色的香囊,裹着未寄出的信笺,裹着所有被岁月揉碎的温柔,此刻都化作利刃,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你已不在乎我?”
“臧战,若有苦衷,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若你已不在乎,请给我明确答案,让我死心,别再让我在猜测与等待中煎熬。”
“我的心,如暴风雨中的孤舟,找不到港湾。”
凤洛灵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那震颤之猛烈,恰似一片被秋风无情撕扯的枯叶,单薄得让人揪心,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如同那风中残叶一般,散成齑粉,消逝在这茫茫尘世。
她的肩胛骨突兀地耸动着,每一次耸动都像是命运无情的叩击。
这耸动带动着锁骨下的阴影忽明忽暗,好似她此刻飘摇不定的命运。
那震颤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她的发梢开始蔓延,一路席卷至指尖。
就连垂落的衣带,也在这震颤中在空中划出凌乱而又绝望的弧线,似是在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她的手指如淬火的钢钩般深深抠进素绢中衣的褶皱里,云锦缎面在掌心被绞成苦涩的波纹。
苍白指节上爆起淡青的血管,将胸腔里沸腾的呜咽尽数碾碎在丝帛纹路间,让冰凉的绸缎吸尽掌心漫溢的灼痛。
每道褶皱都成了盛放绝望的沟壑,那些被揉碎的云纹里,分明浸着经年绣屏褪色的灰。
泪腺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利刃豁开,滚烫的泪水如汹涌的珠帘般夺眶而出,在她凝脂般的面颊上蜿蜒成河。
每一滴泪水都饱含着她的哀怨与无奈,滴落在青砖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每一朵水花里都清晰地映着她支离破碎的倒影,那是她被命运摧残后的模样。
那些晶莹的水珠顺着砖缝缓缓渗进泥土,带着她未诉的衷肠与未圆的残梦,在黑暗的深处凝结成冰棱,永远地封存了她这段痛苦的记忆。
她蜷缩成虾米般的姿态,单薄的肩头剧烈耸动着,恍若寒风中打卷的枯叶,在命运无情的手掌里簌簌发抖,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