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缓缓收敛心神,自两股意境中平复,一丝玄之又玄的感悟闪过心头。
不管是月濯空庭,还是鹤影松涛都是他自这段时日来观景所悟,融于剑道一途。
犹如世俗中领会一门武学后开宗立派一般,如今他的剑道造诣已是能从世间万物万景中感悟出对应的剑意,举手投足间挥出骇人的剑招剑势。
但,严格意义而论,这终归不属于他自身,而是领会自天地。
像是有幸读懂了天地自然这本天道自成的剑法典籍。
而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悟,却是超脱于这份典籍,领会于自身的存在。
或许,他的剑道造诣想要更甚一层,便在于此玄之又玄的融合之道。
或许唯有融合出属于自身的剑道,方能跳脱开无形之境的造诣,成就自身真正的剑道。
陆风平复心神,随手敛入霜魂的纳具。
魂识拂过的那刻,不由愣了愣。
纳具之中竟然纳有数千块上品源石!
这倒是属实超乎他的预料。
也不知是霜魂保存的冰泉宗仓库资源?还是说为自己有朝一日破境所准备的底蕴?
不管哪种,而今算是便宜他了。
但也仅仅只能起到解渴之效,勉强让他天魂境七息的境界更扎实一些,怕是就算全都炼化了,也依旧连天魂境八息的门槛都触摸不到。
据他一路逐层逐境界的突破情景来看,而今就算能寻得办法解决心关桎梏,他怕是少说也要再寻一两万甚至更多的源石才能完成突破。
至于八息破九息,九息破十息,那所需的源石量,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不过好在此般远超常人的底蕴积累的提升,带来的战力也是异常恐怖的。
能让他仅以天魂境七息入门的境界水准,便可轻易灭杀天魂境九息层面的魂师。
感受到习不为投来的目光。
陆风回过神望去,“抱歉习叔,几乎毁了你这山头。”
方才几人的对话,他自有听在耳中,尤其是女婿一词,多少让他有些不大适应。
习不为愣了愣,随即满脸堆笑:“都是一家人,不过一座山头毁了就毁了。”
言语那叫一个阔气,浑然没有半点在意的架势。
事实上,他这影阁并不比其他势力,山门所在无非就是一个消息汇总的据点罢了,门人大多都在外执行任务,就算被毁了,除了伤亡的门人外,其实并没有太多不可逆的损失,假以时日便能重新开辟新的山头。
陆风随手取出十余个阵盘,“习叔,这些你收着,回头宗门重立或可派上用场。”
“无需这般客……”
习不为刚想着客套推辞,哪有收小辈赔礼的道理,这要是回头被自己女儿知晓,非得数落自己不可。
但在感应到悬在自己跟前的阵盘,竟无一不是极品大阵,每一座散发的气息都让他为之有股心悸感下,不由改了主意。
若是他朝有这些阵法相护,不管是霹雳宗之流,还是冰泉宗来人,可都轻易再难威胁到他们了。
想着女婿孝敬老丈人乃是亘古不变的情理孝心,习不为瞬间坦然收了下来,丝毫不觉扭捏。
“不知幽梦可还安好?”
陆风迟疑间还是关切问了一声,早在踏上山头的那刻他其实便有关注过四周人影,并未寻见习幽梦有负伤或是惨死的情景,心弦才得以松缓。
对于习幽梦,陆风心中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前者于他而言打小就犹如邻家姐姐一般的存在,发生那档子事情后,他实在有些不知以何种方式相处。
但这阵子以来,每每想到那时天枢峰内的情景,习幽梦为了救他,帮他化解那份春毒,一再强调自己旧疾不孕之事,借此来让他减少内心的负担与愧疚,他心中又不免为之一阵柔软,有些不愿负了这般好的女子。
“说来话长,”习不为叹了一声,陈述道:“前阵子幽梦查出雪域内多处动荡,清河宗和冰泉宗相关的附庸势力一直有风波传出……查验下证实确有人在背后搞事,试图挑起两宗矛盾……”
“幽梦将收集来的诸般消息汇总整理后,便第一时间前往了清河宗。”
“随行的长老前两日负伤折返,回报称她们中途遭到了不知名黑衣人的埋伏袭击,自路数来看,怀疑是雪灵谷的人。”
“好在得蒙卫道盟的人及时驰援,梦儿这才得以幸免于难,而今她应该尚处在清河宗内。”
琼华此刻气息已经调息理顺,站出身道:“小师弟,师姐先回宗看看情况,你同银粟留下,谨防影阁再有什么事端。”
银粟刚想开口同去,冷不丁岔气下猛地咳嗽不止,话语不由憋了回去。
他现下处境就算回了宗门怕也是拖后腿的存在,反倒会成为累赘。
“我与师姐一起。”
陆风一边拍着银粟后背,帮着理顺气息,一边看向琼华,“此处我会安排人护着,不会有事。”
银粟连忙也道:“让小师弟一起去吧,他如今的实力怕是比玉尘都强出太多,万一宗内真的出了什么大变故,有他在可比你顶用。”
琼华没好气的白了眼,“你就会压榨小师弟。”
嘴上虽是斥责,但语气却甚是温柔。
在瞧见陆风所展露的实力后,她对于此般驰援护宗的‘压榨’自不会拦着。
……
与此同时。
距离清河宗十余里开外的一座山头上。
武夷明治、司明礼满是紧张的望向一侧的莫千秋。
“怎么样?莫老,可有感应到那小子的动静?他可有赶来这片地界?”
“方才那大地震颤的动静又是源自什么?像是自西边传来的,那里好像是影阁所在的方向吧?”
莫千秋神色冷肃,迟疑道:“老夫所布的连环大阵,其中一环藏在影阁山头所在的雪岭之中,但在片刻之前,被一股凶戾的力道给生生轰散了开来。”
武夷明治一惊:“能破开莫老您的千环阵,少说也要天魂境七息层面的攻势方能办到吧?”
司明礼推测道:“难道是莫老此前提及的那个雪灵谷的长老?”
莫千秋摇头,“以他的实力尚不至于撼动得了老夫所布之阵,那股凶戾气息来得属实太快,老夫还未来得及感应,阵势便被轰散了开去。”
顿了顿,莫千秋脸上明显浮现一抹忌惮之色,继续道:“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人真实的实力境界断不会低于天魂境七息,自这点来看,倒是与那小子并不相衬。”
“至于那影阁山头传来的动静……”
莫千秋遥望了一眼远方,目光深邃道:“想来应是源自冰泉宗的那位九息魂师,他此前去而复返,怕是想尽快解决影阁,腾出这部分对付影阁的人马,一起去围攻清河宗。”
“去而复返?”司明礼一愣,猜测道:“难道清河宗那边的战场出了什么岔子?需要霜魂这样的强者也一并到场,才能完成进一步的围杀?”
“管他清河宗如何,”武夷明治阴厉开口:“本少只在乎那小子的死活,如今影阁都快被覆灭了,那小子还不见踪影,莫不是真冷血无情到这般地步?如此都不愿滚出鬼域?”
说话间脸上的憎怒怨恨毫不加掩饰。
此番他为了布下此局,可搭进去不少圣宗在雪域埋藏的暗线棋子,若是杀不死陆风,拿不到他身上的悬红以及各类所修阵法和功法资源,他回去后可交代不了!
“来了!”莫千秋神色突然一凛。
武夷明治和司明礼的目光顿时齐齐望去。
“那小子闯入你阵法里头了?”
武夷明治急切询问。
莫千秋点头,略显疑虑道:“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着那清河七子的琼华。”
“琼华仙子?”司明礼一惊,“她与那银粟不是跑去影阁驰援了吗,怎么会突然同那小子在一块?”
武夷明治猜测道:“许是因为影阁被霜魂覆灭了,她拼死逃出后正好遇上了那小子。”
司明礼质疑:“凭琼华仙子的实力……好像没机会从霜魂手下逃脱吧?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侥幸罢了吧?”武夷明治随口啐了一句,但心中同样存着几分疑虑,不由朝莫千秋看去,“莫老,可否借你的阵法将那小子引去后华山一带,雪灵谷的一部分人马都在那候着。”
司明礼一愣,邪笑道:“你这是想着借刀杀人?让雪灵谷的人帮咱们试试水?”
“可以倒是可以,千环阵内设有几环兽阵,正好利用,”莫千秋迟疑了一瞬,“只是那雪灵谷一行人此刻正在同清河宗的一支小队交手,贸然引他们过去,岂不反而让清河宗他们少死一些人?”
“哪只小队?”武夷明治惊愣。
莫千秋通过就近的阵法感应,回道:“像是年轻代外出历练归来的队伍……”
话还未说完,便被武夷明治打断了下来:“那就是无关紧要的队伍罢了,多死几个少死几个的没差别,赶紧引那小子过去!把那小子整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莫千秋终不再迟疑,想着借雪灵谷一众试一试陆风实力也好,以便后续能以最恰当的阵法布局来将之灭杀。
……
圣域。
圣宗宗门主殿。
武夷泊愤怒的一掌震碎临旁长桌,冲着身前一众长老喝道:“那逆子跑去雪域布局,为何现在才上报!”
“宗门这么多年来不知牺牲多少,耗费心血才埋下的棋子,他倒好,一股脑全都给引出了水面!”
一名黑袍老者战战兢兢道:“原本那些棋子都是用来争夺培育雪域势力的啊,如今清河宗和冰泉宗交战,机会千载难逢,本该是属于我们趁机攻入,于雪域正式培植自己势力的好机会啊。”
另一名老妪同样气愤不已,“原本谋划可是想着将那二宗取而代之,将整片雪域都化作我们圣宗后花园一般存在,奈何时机尚未成熟,而今……一切都沦为梦幻泡影了。”
“少宗主此举……糊涂啊!”
武夷泊脸色阴沉的可怕,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莫老鬼这次何以会跟着那逆子胡来?可有谁清楚?”
黑袍老者一颤,连道:“禀圣上,莫老似有提过一句,称……称少主他要借阵法设伏,灭了驰援回宗的陆风。”
砰!
武夷泊听言大怒,一掌将另一边的长桌也震得粉碎。
“岂有此理!”
“那小子本君自有对付之法,哪轮得到他们多管闲事!”
“除此之外,他们两个可还做了什么?”
武夷泊愤怒的目光环伺全场,直震慑得众人心头狂颤。
沉寂片刻后。
黑袍老者才颤颤巍巍开口:“少主他……他还派人传开了一则消息。”
武夷泊冰冷的目光瞬时瞪来,“那逆子传了什么消息?”
黑袍老者连道:“少主他……他派人传扬情墓一名女弟子,身怀血族血脉,乃是血族辱了人族女子后产下的野种,称那女子背靠血族,对人族做了很多恶事,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族修士。”
武夷泊一怔,“那逆子整这一出做什么?不过一个杂种,派人直接宰了便是,犯得着他圣宗少主亲自对付?”
黑袍老者恭敬的递上一份卷轴,解释道:“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风的伴侣,二人的事迹当初于玄金城的花灯会上闹得沸沸扬扬,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少主想来正是因为这个,才想着对付那女子,以逼那陆风滚出鬼域。”
一旁的老妪嘀咕了一句:“只是少主这时机似乎没有把握好,赶上了雪域清河宗正好出事,倒是一下都确定不了那小子到底会赶去哪里。”
武夷泊看着信轴上所载的种种,阴沉的脸色豁然开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
“好,好一个红颜知己,恩爱伴侣!”
讽刺了一声后,朝黑袍老者吩咐道:“将此般消息传开出去,本君亲自去一趟情墓!”
众人听言皆是一惊,有些不明圣君之意,但一个个都不敢吱声过问。
武夷泊握着手中信轴,嘴角的冷意更甚。
‘当年你老子抢了本君的爱人,而今世道轮转,便也让你尝尝爱人被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