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临近长安,段晓棠愈能感受到军中的那股难以抑制的兴奋,甚至可以说是焦躁的情绪在蔓延。
不过这些都无可厚非,人之常情罢了。
关中的交易,若非大宗,庄旭都放手让林金辉去处置。他则专心地勾兑大客户,并整理货物。
长安的豪商们,我们来啦!
庄旭面前摆放着一张配货清单,虽然上面的字迹并不繁多,但所列货物的数量却不容小觑。
不由得“质疑”道:“你家两个庄子,用得着这么多牲畜吗?”
要知道,这些还只是他们自行购买的数量,尚未包括后续朝廷可能会赏赐下来的部分。
四野庄他亲自去过,尽管后来有所扩建,但在豪门大户的庄园中,其规模仍然算不上出众。
至于子午谷的山地,虽然占地不小,但受地理位置所限,在种植业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发展空间。
段晓棠随口说道:“这些不都是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牛野羊吗?”
庄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段晓棠的主要需求是食用。
段晓棠摇了摇折扇,“作坊运货,商队远行,难道不需要脚力吗?”有的是地方消化。
前头那支险些被靳华清当做鱼饵的恒荣祥半武装羊毛商队,大部分资源是白家提供的,单凭恒荣祥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庄旭提笔写了条子,段晓棠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接过,甩下一句话,“记明月账上!”
一般人庄旭肯定不允许赊账,但祝明月是一般人吗?
他们来来往往互相赊账都成习惯了,待最后结账时,一并扣除便是。
庄旭贴心道:“用不用我陪你去挑?”
段晓棠用一种略带怀疑的眼神审视着庄旭,缓缓说道:“不用了, 我让白二,还有一些突厥人帮忙挑选。”
段晓棠在辨认牲畜这一条上,眼光比卫钦强不了多少,但她深知自己的不足,让专业人士上。
段晓棠购置俘虏的手续,早在河东就办好了,全是相娑罗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实巴交的牧民。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就会安心地干活。
段晓棠转身之际,不忘透露一个内幕消息,“长安几家大酒楼打算拼团买牛羊。”
这时候要搏的不是门槛价,而是最低价。不然和同行拼团不嫌麻烦、晦气吗?
庄旭知机,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给他们挑品相好的拿!”
祝明月不处置字画古董等物件,因为草原上本就少有这些东西。哪怕有一两件古物,中原人也未必会看得上眼。
这次再多加一条,不处置活物,包括牲畜和俘虏。
朝廷可以官卖一部分,剩下的马匹好说,各个卫营就能消化得七七八八。羊哪怕一时出不掉,也能留着慢慢吃,改善伙食。
牛反而麻烦了,先天种田圣体,自带光环。他们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军汉,主业并非种田。内部又能消化多少呢!
况且这些牛体型庞大、食量惊人。多留在手里一天,就要多吃一天的草料。
哪怕是草原上的“野牛”,打上一层遮羞布,长安到底不是并州,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
长安城中的大酒楼,哪个背后没靠山。民不举官不究,不能光明正大开全牛宴,但每天摔死一两头野牛,各家分一分,想来没人会追究。
庄旭暗自决定,到时候要特意照顾一下这些酒楼,多分几头小羊羔给他们。
虽然重视大户的需求,但也不能忽视民间的市场。正好借这些酒楼的巧手,将草原牛羊的美味散播出去。
段晓棠优哉游哉地带着人去挑选牲畜。
白湛不解,“等回长安后再安排不好吗?”
段晓棠解释道:“正好这会有空,就一块办了。等回长安,兵荒马乱的,哪还有这份闲心。”
说的正是趁着营中和祝明月交接货物时,正好将人马牛羊一块送出去。
她盯着的是南衙的缴获,搭了一趟顺风车回来,临到长安门口才分出来。哪像白家,早在并州就将最好的一部分挑出来了。
段晓棠按照老规矩,在牲畜营外搭了一座临时营地。
反正明日就要分开,也用不着给这些牲畜打上记号。
段晓棠回到右武卫时,一群将官正围坐一团,讨论得热火朝天。
营中没有真正的秘密,段晓棠开始“行动”,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动心思了。
温茂瑞清了清嗓子,询问举棋不定的李开德,“你家几口人?”
李开德老实答道:“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余口人。”
温茂瑞进一步确认,“壮丁有几人?”
李开德卸了一口气,“两个。”
温茂瑞语气笃定,“你家这种情况,顶多留两个,多了就是祸患。”
“其他的要么打发去田庄,要么转卖出去,总之身边不能多留。”
温茂瑞知道李开德家中别说田庄,连薄田都只有几亩,所以出路只有一条。
李开德挠了挠脖子,默默地叹息一声,明白自己这次是占不到便宜了。
如他们这些低阶将官,朝廷大概会赏赐一些奴隶牲畜,这样一来,家人就能轻松一些。
李开德一看段晓棠开始行动也生出心思,哪怕朝廷赏赐数量不足,突厥奴隶在市面上的价格也更便宜。
尹金明一看这情况,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家人口更单薄。至于老家那一摊子人,他绝不会让他们长留京中。
温茂瑞将利害关系,细细地和这帮刚发家的将官掰扯清楚,确保每个字都能说进他们心底。
“草原上强者为尊,但我们和突厥人隔着难以化解的血仇,难保他们不心怀怨愤,伺机报复。”
“就拿我家来说,世代为将,豢养家丁,子弟从小习武锤炼筋骨。即便如此,也不会一口气购入大批的异族奴隶。”
“通常是先扔到田庄上磨磨性子,驯服后才谈其他。哪怕留在家宅中,也不可能被安排在主人身边侍奉。”
李开德满脸疑惑,眉头紧锁,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若要买人,自然是家中有活计需要人手去做,又何来近身不近身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