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康将在李家的见闻和盘托出,可惜有两点猜错了。
他以为赵璎珞和王宝琼早在老家便相识,后来又在长安意外重逢。还误以为徐家的马球会,是王宝琼将赵璎珞带去的。
可惜赵嘉佑对赵璎珞的前尘往事并不清楚,对这般合情合理的推测,只有认同的份。
最后说道:“如此,十六娘在长安也算有所依靠了。”
但这些只是琐碎的边角料,王永康真正关心的焦点,其实并不在此。
宫中四卫说到底是南衙的一份子,话里话外离不开即将班师的四卫。
李君璠自有兄弟在军中效力,提及冯睿晋的打算,是安排一场家宴为冯睿达接风洗尘。
徐昭然忍不住出言提醒,“你到时躲远一点。”冯家兄弟的“不和”早已是人尽皆知。
李君璠默默点头,他也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只要不打到他头上就好。
李君璠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哥哥们掐架的时候,最好是置身事外,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若非冯睿达在并州搞出“成人之美”事件,这场宴会或许就是一场庆祝大仇得报后的盛宴。怪只怪他管不住裤腰带。
冯家离王永康更远,他寻着机会同李君璠打听吴越近来的喜好。
王永康这会回忆起来,只觉得李君璠当时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嘉佑急问道:“他怎么说?”
王永康迟疑一会,“他说,‘大军过河东时,当地世家举办水陆法会,王爷很是欣慰’。”
赵嘉佑头一次听说此事,反复思量,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的深意。
王永康冷嘶一声,“你说他是不是在暗示,比起做慈父,王爷更愿意当孝子?”
这么说来,幽州使力的方向就错了。
时下风俗如此,相较于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的含金量才是最高的。
赵嘉佑疑惑道:“待烈王灵柩返京,我们势必要上门哭灵送殡。”
在那些“专业演员”的衬托下,幽州一帮莽夫哪里是对手。
王永康挠了挠脖子,“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被各方惦记的四卫终于迈入潼关,但他们的行进速度却远没有预想的那么快。
因为实在是快不起来。
即便河东方面已经尽力筹集船只,但仅仅是渡河便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四卫军士好说,除了冬日踩着冰面渡河的右武卫,其他人多有乘船渡河的经验。
但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牲畜就麻烦了,它们不停地叫唤着。
范成明气急的时候,还曾叫嚣,“野猪都能凫水,这些牛羊怎么不可以。实在不行把它们踹进水里,一个个游过去。”
庄旭用一种几乎能杀人的眼神质问道:“若它们侥幸上岸,算谁的?”
相信周边百姓听说有“遗失”的牛羊,会积极地等在河道两边,准备捡拾。
踹下去的是你的牛羊,但捞起来算谁的,可就说不准了。
但更麻烦的是那些略听得懂人话的俘虏,突厥人生活在广袤的草原上,河道清浅便涉水而过,水深则绕行。
他们很少有机会乘船,当踏上摇摇晃晃的跳板,再站在颤颤巍巍的甲板上时。即便是那些能在马背上安然入睡的突厥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惊恐。
相娑罗不得不组织人手念诵佛经,以安抚他们的情绪。
渡河之后便是河洛之地,哪怕左右武卫曾在此处征战,但出于谨慎考虑,他们很少在路上停留,而是直奔潼关。
只范成达和冯睿达遥遥地望向弘农宫的方向。
一入潼关就是南衙的地盘,靳华清和项志勇活动活动筋骨,整装出门钓鱼。
林金辉打量关内外的草市,满心疑惑,“怎么人少了这么多?”
庄旭沉吟道:“因为他们在等我们过去。”
林金辉听得云里雾里,暗道总不会是各个商队嫌弃大军阻拦道路吧!
另边厢范成明跳到几棵行道树旁,不住哀叹,“老了,老了!”
回来的季节不对,榆钱叶子已经老得不能入口了。
入关之后的各处衙门,对右武卫而言,都是曾经合作过的关系,剿匪积累起来的人脉。
暂且不论合作过程是否愉快。
南衙发卖战利品,双方都有利可图,地方上的人闻着味就找上来了。
柳琬不可能将雕版送给他们,何况南衙也没有懂印刷的人才,顶多就是加班加点多印刷出些卖身文书,方便办理流程手续,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都是地方该出力之处,若非时间赶不及,南衙并不会将这些半成品契书拿出来。
他们早在多年征战中积累出经验,作为暴力机关,就不能太善解人意好说话,否则有的人会蹬鼻子上脸。
关中作为长安、南衙的后花园,行事自然比在外更加自在。
落在段晓棠身上,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值班不再需要将领亲自出面,部分资深校尉就能承担。
大军午后扎营,地方名流早在预设的地点候着,购买的要求早已明确,能否挥动小皮鞭催促官府办事,就看他们各自的手段了。
南衙的规矩就一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嫌弃时间赶得太急,也可能等些时日,待朝廷官卖奴隶和牲畜再进行购买,只不过价格要上涨一些。
现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绝对是最优惠的价格。
往常那些在平康坊一掷千金的豪族,消息灵通,为了那一点点差价,跑得比谁都快。
原来不管贫富,人人都分得清楚,享乐和过日子之间的界限。
但另一重麻烦在于,关系户多起来了,全是实在亲戚。
或是朝中某位大员的亲族,甚至就是出征将官本人的亲属。
好在如今吴越风头正劲,规矩严明,南衙“死要钱”的做派深入人心。
白拿,绝无可能,最多只能为你优先办理,再给一个优惠价。
就连白湛也曾亲自带领两队人马前来办理手续,据说一个是白若菱的婆家,一个是袁家的某位亲戚。一口气带走千余头牲畜。
前者段晓棠尚能理解,但对于后者——脑子里只剩大大的问号,这都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