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倾覆了。
数百年的医学世家,免死金牌摞起来有人那么高的月家,帝王眼中钉心头刺却始终动不得的庞然大物,被一个少女一夕之间,以最霸道甚至格外不讲理的方式直接推翻。
月家主至今囚禁在康府,被人看管着,月家长老、老祖宗们一个个都在天牢里,这辈子是只能在里面孤独终老了。
月家高塔里的东西,也都被天烬帝以“无人看顾”的理由光明正大搬进了天烬国库。
月蝉已经在昨晚送去了丞相府,剩下的药材也都送去了那里,月蝉的伤势已经稳定,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就是等她苏醒了。
似乎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也的确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暮颜站在屋子门口,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有个杂货间一样的柴房,月家主就关在那里,这几日来月家主格外安静,几乎没闹过,听丫鬟说送去的饭菜也都闷声吃着,格外配合。以至于这些天忙着月蝉的伤势,几乎将他给忘了。
只是,如今一想,这百年大家的家主,真的会仅仅因为一本手札,如此兴师动众地连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么?相比之下,似乎如何引诱自己前来,比得到那本手札更重要……
日光浅淡,早上刚下过雨的天空,澄澈干净,碧空如洗,地上一汪还未干的水塘,映照着不远处的枝干遒劲。她提了裙裾朝那处杂货间走去,暗卫们在打理行装,都是康府交给暮书墨的东西,暮书墨倒是一大早不见了人影,他似乎总在忙,良渚、夕照、如今到了天烬,那个世人以为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其实产业、势力遍布大陆。
柴房的门,有些破旧,在不大的风里都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呀声,估计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处,门框上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因着这几日的进进出出,被破坏地很彻底,飘零破碎地挂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就在门框上一爬而过。
空气里,是雨后湿漉漉的味道,和着隐隐约约的从柴房里传出来的霉味。
暮颜蹙了蹙眉,伸手去推门,门应声打开,发出长长的吱呀声,恰巧路过的暗卫闻言下意识回头,正巧见到长公主殿下走进了那门,长长裙摆拖过门槛,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的柴房里。
……
长公主殿下不见了。
当暮书墨回到院子,没有看到暮颜,以为她去了丞相府看月蝉,便也没有在意。只是,一直到了晚膳时分,都还是没有见她回来,才派了人过去接。
只是没想到,那边很惊讶的表示,今日暮颜并不曾去过丞相府。
这个时候,暮书墨才意识到不对劲,将下属一个个叫来问了,也都表示其实没有注意到暮颜离开院子,倒是那个见到暮颜进了柴房的暗卫将这一事情说了,暮书墨立马去了柴房,却发现——柴房里已经没了人。
月家主一向安静,丫鬟送午膳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很配合地用完了膳,而此刻,晚膳还没到送去的点,也没人关注柴房动静。
是以,一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月家主不见了。
连同长公主殿下,也不见了。
空寂、黑暗的柴房里,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空气中有些淡淡的奇怪气味,但若要深究到底是什么,却又似乎闻不到了。
距离那位暗卫说的时间,差太久,该有的气味早就消散地差不多了,唯一的痕迹,怕就是少女长长裙摆拖过地面,留下的浅浅的灰尘边缘。只是,看着痕迹,她真的没有转身出去。
也就是说,暮颜进来后,就在这看似安全指数极高的院子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一十六个暗卫,齐刷刷跪着。暮色沉沉中,铁血黑衣都镀上了一层寒凉凝霜一样的白,长公主殿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半日时光,他们竟毫无所觉。
不得不承认,他们掉以轻心了,长久以来,暮颜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她似乎强大、缜密、完美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出差错,任何时候都可以独当一面。
他们是暗卫,以隐没在暗处保护主子安全为己任,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成了侍卫,成了只听命才行事的随从。
暮书墨俯视着他们,目光沉沉,表情很严肃,却似乎并没有怒气,一时也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管家一路小跑着进来,说是言丞相到了,原来是因着有人过去接暮颜这事儿,他越想越不对,赶来看看,一问才知道,暮颜不见了。
他国长公主在天烬都城消失无踪,疑似被人绑架,这件事情绝对会引起滔天巨浪,更何况,这位长公主还是暮颜。当下,言正枫就入了宫,禀报了陛下,派遣了御林军大范围搜捕。
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郊野山里,真的是地毯式搜索,可是,没有还是没有,月家主和暮颜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甚至,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人参与这件事。
康府小院里的那十六个黑衣骑士全都不见了,暮书墨也不见了,期间,言丞相去过两次,都没有见到人。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压都压不住,良渚、夕照,甚至是在夕照吃喝玩乐了许久就等着陛下接见的盛宁太子爷,都得了消息。
盛宁太子爷也是个心大的,礼部尚书说陛下忙,他就真的相信夕照的陛下忙得很,于是自觉天天上街晃悠,说是为了偶遇长公主殿下,来一段唯美的邂逅。
邂逅还是有的,虽然对象不是长公主。这几日,明显府尹忙了许多,因为要应付这位异国太子层出不穷的骚扰事件……
而这一日,这位太子爷和往日一样,上街邂逅了,路过茶楼觉得口渴,进去坐了坐,于是,就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暗搓搓地在讨论着,说是长公主殿下失踪了,而且不是在夕照失踪,而是在天烬被人给绑了。
当下,也不邂逅了,丢了茶钱就带着手下冲皇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