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曾经是哪家的人,因何被卖,又为何无人问津,乃至沦落到要被卖入花楼的地步?”
姜芳华看着刚刚最先按捺不住的女孩说道:“你来回答。”
一直未正眼看她的十人这下却是不约而同看向她,而被她看着的女孩在确认眼前的黑衣女子是在指她时,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站在中心的女子。
“你不必看她,这问题不难回答,该怎么答就怎么答,若你答得令我满意,说不定我会连同你们后面那两个同伴一起带走。”
那女孩刹那间眼睛一亮,随后黯淡下去,“你说真的?”
她不错神回应着女孩眼里的怀疑,坚定的目光引人信任,“我从不说狂妄之语。”
女孩撇头看一眼后面被她们身体掩盖的两个昏睡的身影,似获取力量一般转身回道:“我们原是定襄郡城外花月别庄李夫人的人,李夫人去后将宅子赠给了谢小姐,但谢小姐嫁去长安,未在定襄,府里一时没人做主,便给贼人钻了空子,那贼人虽得不到宅子,却是将宅子里的财物都掏空了。”
姜芳华敏感捕捉到故事的相似性,连忙问道:“花月别庄?是城西二里外的庄子吗?”
“小姐识得我们夫人?”
看来就是别庄,真是赶巧了,若她真要这拨人,还得搞清楚这背后具体的纠葛,否则难免有故意与那贼人作对的嫌疑。
“且不论这些,你将贼人是谁说清楚。”
答话的女孩却是未立即说话,低头迟疑一番才道:“夫人原是郡守夫人,和郡守和离后留有一子,可那郡守公子却是个丧良心的,一直贪图夫人的嫁妆,趁府上无主,带人入府,将夫人留下的财物尽数劫掠,我们这些奴仆的身契也被他夺走,被他卖到这里,没人敢得罪郡守买我们,我们卖不出去,牙婆只能将我们卖进花楼。”
这丫头虽毛躁但不是冲动不知事的,说事逻辑也清晰,不错!
姜芳华彻底放下心来,郡守公子既然将他们卖来此处,她便只当不清楚她们的来处便是,“我们是外地人,不认识你家夫人,也不晓得你们与郡守府的恩怨,我眼下刚得了处别庄,在城西二里外,正是缺称手的人,你们可要跟我回家?”
十人再次抬首,皆满目欣喜,除了中心为首的女子。
看向那个稳重的女子,她道:“你有疑问自可问出,出了这个门,你的先主就是过去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追忆往昔。”
那女子终于释放她的情绪,她满目不相信道:“你骗我们,谢小姐绝不会将庄子卖掉!”
看来是个忠心执拗的。
“谢小姐是谢家将军的妹妹?”
那女子不知她为何有此问,但仍回道:“是!”
姜芳华眸光一闪便明白过来,和那激动的女子道:“这怨不得谢小姐,你家夫人该是将房契送到了谢府,但谢家恰逢有难,自家财产动不得,只能将你家夫人这没来得及转契的房子挂出去卖了,也是无奈之举。”
可不是无奈嘛,若将自家房产抵掉,被朝廷报上去就是有谢家多年敛财乃至财大气粗到足以供军资之嫌,举别家财产送到西境就不同了,这是募集军资。
那为首的女子闻言安静下来,眉眼间却仍是悲伤,看来是个识理听劝的。
她在此已经耗费许久,彼此了解已经够了,她对几人的识理知教十分满意,她最后问道:“可愿跟随我?”
十人陆陆续续地俯身行礼,拜见新主子,只为首女子迟疑不肯,最后终是低下了头。
内里的事解决,便只剩下和那牙婆谈钱交付了。
她命姜楚尘两人留在帐篷里,自己出去。
她刚出帐篷,那牙婆便谄媚地迎上来,看来生意不好做啊,这么一会儿了还没个上门客。
“小姐,不知您可满意这几个丫头?这几个丫头可是我这处最好的几个了,长得俊,还识文断字的,都可以送到大户人家做小姐跟前的大丫头的。”
这牙婆嘴里没句实话,她也不吝啬和她留余地,“牙婆这几个确实好,但既是能送进大户人家的想必要贵一些,我们家虽有几个闲钱,但也不是富贵之家,我们要的是会干粗活的丫鬟,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实在不成。要不是我弟弟看重她们,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来走这一趟的。”
牙婆的表情跟着她的话一路跌宕起伏,最后却是半死不活,她原以为遇到个有钱还不机敏的,能将这几个烫手山芋高价转出去,却没想是个不愿意花钱的。
姜芳华继续道:“方才我弟弟还为着这事与我闹一番,我眼下是着实拗不过他,同意出来和您商谈商谈价格,若价太高,我便不要了,您说我大价钱花去,买回几个做不了活的,为了什么啊!倒不如去寻几个正经农户女子,比这些人不知好用多少!”
牙婆一听,瞬间又燃起希望,脸上又露出她那副谄媚样,极力推荐自己的货。
“小姐莫气,年少人爱好颜色也是常事,只是小姐可不要以为这几个丫头干不了事啊,她们从前在主家就是能干的,只是主家去了才沦落出来。小姐买回去定不负所望。”
姜芳华却是极力摆手,“不成不成!我找的是干农活的,要力气大的,我方才试了她们的力气,跟虫子似的,干不了多少农活,还得我养着。您直接给我个价,我看看行不行,行我就当养几个做饭丫头,大些的多花几年耗着,说不定以后能多干些活。”
牙婆闻言却是不好再推荐什么,只能斟酌着报个价试探试探。
“小姐,这可都是好丫头,二十五贯一个,您若全要,那两个躺着的也给您,养养说不定还能用。”
姜芳华装作吃了一惊的模样,连连摇头,“这忒贵了,我先前问的粗使丫头也才十二贯一个,这十个足足多了百来贯钱,买不起买不起,太贵了。”
她来的路上打听过,买进花楼的姑娘价格不等,但最高不过二十贯,一般的姑娘也就十贯,若这些丫鬟都能在花楼卖个好价钱,这牙婆也不至于留手到现在才要往花楼卖,更何况这些丫鬟都是卖不出去的,花楼的老鸨都是人精,怎会不死命压价。
这谈价最重要的就是清楚对家的底价,然后比对家给出一个高一点点的价格。
说完便作势进帐篷将里面的两人拉出来带走。
牙婆眼看那两位公子其中衣着华丽些的那个虽满脸不高兴但真就听话跟着要走了,顿时慌了神。
好价钱卖不了了,但当粗使丫鬟卖也能比花楼多赚些,她连忙追上前拦住要走的几人,“小姐请慢,既然公子如此想要,老奴就算与小姐做人情了,便将几个丫头当粗使丫头卖与您了。”
姜芳华闻言似惊讶道:“牙婆怎如此好心,我们是外地人,不晓得定襄内里的行道,怕不是那几个丫头有什么问题罢,您这才要将人放于我!”
这话说到了牙婆的心虚处,那牙婆连忙称不是,“真是看小姐面善,会是个好主家,才低价卖给您的,这买卖您不做,过了这村可没这地儿了!”
姜芳华没有立刻做决定,装作难为的模样,刻意地看了一眼旁边黑脸的姜楚尘,似无奈般叹口气,这才道:“也罢,既是粗使丫头一般的价,便全当哄我弟弟开心了。”
牙婆听到这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可这心里却如经历了一番大风大浪般安定不下来,后怕得很。
姜芳华偏脸命两人去将那些姑娘并着那两个伤着的带到车上,自己上车取了一小箱子银钱去和牙婆交付。
二百五十两的买卖做到一百二十两,姜芳华内心是高兴的,但面上却是一副“家里养个败家子,又做赔钱买卖”的样子,扰得牙婆一路心惊胆颤,生怕她忽然反悔不买的,因此这手续办得便快速许多。
不消两炷香,买卖完成,两辆马车都已经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