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莫说笑,没有主公,衡不过是一介白身,在乱世之中如同沧海孤舟罢了。”
“子平此言差矣,以子平之才,任是在谁手下,都将熠熠生辉。”
丘衡苦笑一声,起身拜倒道:“若是如此,衡当初又岂能被主公生擒?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主公知遇之恩,衡今生难报!”
刘备笑着将丘衡拉起,佯怒道:“子平这是作甚?难道备还能怀疑你不成?”
“谢主公。”丘衡坐回原位,疑惑问道:“不知主公今日寻衡,有何要事?”
刘备一瞪:“没有要事就不能寻你了?今日不谈公事,只是闲叙,你有公事也把嘴闭上。”
“是。”
又饮几杯,刘备远眺着天边云彩,似无意道:“子平呐。”
“衡在。”
“备闯荡天下,历经二十余载,阅人无数,亦自认有知人之明,可却有一人,备看不透……”
丘衡心中一震,佯作无事道:“主公所谓何人?”
“你。”刘备看向丘衡的双眼,问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要什么,备都看不清楚。”
丘衡毫不回避刘备的目光,与其对视,正色道:“衡是主公一手提拔起来的谋士,衡想要的有很多,好酒食,好钱财,亦好美人。”
刘备目光如炬,沉声道:“就独独不好权势!?子平可知,比起伪装让备放心,备更希望你坦诚以对,只要你忠心耿耿,备完全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
丘衡淡淡一笑:“主公恐怕误会了,衡之所言,句句属实。”
刘备摇头道:“备不信,世间只有要权不得者,哪有予权不要者。”
“主公,衡既非世家,亦非寒门,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先求苟全于乱世,再求一己之私欲。丘衡乃无根之木,权势于我不过催命之符,又有何益?远不如美酒美人,钱财来得实在。”
丘衡一番话,不仅回答了自己为什么不求权势,也在暗暗告诉刘备,他所该提防的,应该是那些有家族利益的人,而恰恰自己这种没有家族的草根,才是最值得他信任的。
刘备失声一笑,指着丘衡说道:“也就你丘子平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过备怎么听说,近日多少世家豪族抢着给你送礼,你都拒之门外呢?”
丘衡微微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有衡自己的,与主公赏赐给衡的,衡才敢受用。至于别人送的,即便收了,也是一分都不敢取用,那还收它作甚?”
“所以子平,是先求生存,后求私欲之人?”
“是,也不是。”
“哦?此话何解?”
“主公所说乃是衡之所求,但衡首先是主公的人,是忠于主公之人,也是主公所需之人。”
听见这句话,刘备终于露出解脱般的笑容,站起身来平举双手,朗声道:“好!有子平这番话,就足够了!曹操!孙权!又何足为惧!”
丘衡也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这关算是过去了。
激动过后,刘备拉着丘衡的手问道:“子平,至今为止,你所谋划,都与孔明之隆中对高度吻合,难道你二人真就如此不谋而合?”
“隆中对?”丘衡假意不知,细问道:“那隆中对,说的什么?”
刘备解释说:“昔日我与孔明于卧龙岗促膝长谈,他为我献出三分天下之策,便是取荆州,进益州,联孙抗曹,三分天下。如今已实现其二,据你们下一步计划,也都是西进益州。但我看子平,似乎仍有所保留,是否有更好的想法?”
“回主公,取荆州,进益州,确实是当下主公唯一的机会,别无选择,所以我与孔明之策高度吻合并不稀奇。”
刘备一直看着丘衡,眼瞅他似有后话,又强止住,不禁笑骂道:“赶紧说,再遮遮掩掩备可要降罪了。”
丘衡嘴角一抽,无奈道:“可主公不是才说,今日不谈公事……”
刘备胡子一吹,气道:“让你说你就说!再不说拖出去砍了。”
“是。”丘衡暗道君主真是喜怒无常,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诚不欺我,只好继续解释。
“三分天下没错,只不过孔明性格过于保守,说给主公听的,也是对主公的最低要求,只有取得荆益两州之地的主公,才勉强有三足鼎立的资格。可若仅仅如此,那也只是割据一方罢了,平乱天下?绝无可能!”
刘备不禁疑惑:“子平此言是否过了,这荆州益州虽然只有两州,但都是富饶之地,物产丰富,加在一起,也不比任意三四州差。”
“主公可曾想过,蜀道难,不仅进来难,出去亦难?假想主公占据荆州益州,益州军资,与荆州军资难以互通运输,结果不过是以益州之力抵御凉州陇西之地的曹操压力,再以荆州之地抵御孙曹双方的压力,如此一来,主公只有守力,哪还有平乱天下之力?”
丘衡知道,就算后期诸葛亮发明了木牛流马,也无法解决益州运输难,运输慢的难题,终其一生也逃不脱困在益州的命运。
刘备恍然,急切问道:“子平所言不差,那依子平所见,计将安出?请子平教我!”
“主公言重了,破局之策虽有,但却很难实现。”
“子平但说无妨,此事关乎天下大计,纵是登天之难,备也要一试。”
“说起来简单,在曹贼进攻西凉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益,凉二州!若得如此,主公便坐拥凉州铁骑以讨曹贼!荆州水军以伐孙狗!而没有拦路虎后,蜀地运输之劣势荡然无存,不过慢些罢了,取而代之的是天府之国的大后方补给!”
丘衡眉飞色舞,越说越兴奋,就连刘备听得也是心神激荡,热血沸腾。可缓过来后,刘备才意识到,这个策略有多难实现,且不说攻蜀地有多难,让曹操一动不动眼看着自己攻下蜀地,陇西就已是天方夜谭。
刘备只得无奈苦笑:“虽有子平妙策,奈何备无此命,可惜,可叹呐……”